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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昌全笑了起來,道:“隨便擺一擺農門陣,你吃飯沒有,過來一起喝魚湯。”
水庫喝魚湯是平常事,在周昌全的全力邀請下,老農放下背兜,在衣服上擦了擦手,坐在了周昌全旁邊,他對魚湯不太感興趣,第一筷子就伸向了炒豬頭肉。這個鹵豬頭肉是水庫主人嫌菜不夠豐富,特意從灶頭取下的老肉。
“老劉,農業稅取消以後,你們的日子應該過得不錯。”
老劉腦袋搖了搖,一臉苦相,道:“農業稅和三提五統都取消了,我們不從包包裡頭拿錢出去,但是包包裡面就沒有幾個錢,還是不富裕,吃得起飯,得不起病,上不起學。”
“你們村裡有好多人?”
“我們這裡張家水庫村,1300人,我們村人口多,土少,人均有0.7畝水田,還有一分地,這點田土只夠吃飯,找不到錢。”
周昌全對這話題很感興趣,他取出小筆記本,道:“我們來談具體點。”他一邊說,一邊給老劉夾了亮晶晶的肥肉,道:“你別客氣,整一塊帶勁的。”
侯衛東見到如此肥的肉,想在流在嘴裡的油,心裡覺得悶得慌,而那位老劉吃得挺香,黑瘦的身材、滿臉的紋路與亮晶晶肥肉構成了奇異的對比。
周昌全開始刨根問到底,道:“你今年打了好多穀子。”
“我打了八千多斤穀子,自己吃個二三千斤。今年穀子只有八角多一點,有四千多塊的收入。除去肥料一千五百多塊,還有人工,一年種穀子沒有什麼搞頭。”
“包穀收了多少?”
“包穀收了四千多斤,主要用來餵豬。”
“油菜和其他蔬菜沒有?”
“有一些,是自己吃。”
“餵豬沒有?”
在一旁沒有說話的張家水庫老闆道:“老劉是養豬大戶,這兩年有些搞頭。”
老劉道:“養豬也是空搞燈,今年我餵一頭母豬,下了10頭,扣除了養豬的電費和燃料費,以及玉米的錢,養豬最大的好處就是一堆豬糞。”
“你娃兒沒有在家嗎?”
“我家娃兒都在外面打工,每年匯些錢回來,否則家裡更窮。”
周昌全根據老劉的話,仔細算了帳,對侯衛東道:“老劉家庭應該還算好的,他們家裡沒有讀書娃,如果有一個讀大學的娃,老劉勞作一年,還是欠錢。”
侯衛東道:“這就是典型的讀書致貧,更嚴重的則是因病致貧,讀書致貧還是希望,而因病致貧只能讓一個農戶陷入絕境。”
“靠著人均不到一畝的田土,想從土地上致富,很難。”周昌全將此事接到了自己的調研內容,道:“現在全省的失業人口沒有包括農村的剩餘人口,一家人只有這麼點田和土,老兩口就做完了,年輕人就應該算作失業人口。增加就業機會,提高農民收入,還是從工業入手。這也是調研的重要內容。”
他又道:“從另一個方面來說,國家實行的土地國有制和集休制兩種形式,給了廣大農民一個安身立命之所,如果實行土地私有制,必然會發展成土地兼併,失去土地的農民將是社會的亂源。”
吃過午飯,周昌全也沒有休息,帶著侯衛東朝著青林山開去。
長期住在青林山,並不感受到其美麗,離開青林山以後,再次回來,眼前的風景就會讓人心動。侯衛東是上青林公路的始作俑者,此時行走在盤山路上,他心中即有成就感也有懷舊之感。
一路看風景一路往上行,轉眼到了芬剛石場,這是侯衛東和曾憲剛開辦的第一個石場,這個石場是上青林首個大型石場,開了行業之先,為侯衛東和曾憲剛提供了第一桶金。
石場經過多年開採,蓋山被揭得差不多了,表面幾乎全部裸露出來,黃色的土色就如美女臉上的傷疤,破壞了整體的協調。
從張家水庫出發以後,侯衛東就坐上了周昌全的小車,一路介紹基本情況,到了芬剛石場之時,他道:“周省長,這個石場是芬剛石場,上青林最早的一家石場,為上青林發展建設做出了貢獻。”
周昌全很有興趣地道:“我們先去看看上青林的第一家石場,這是上青林的小崗村。”
聽了周昌全如此評價,侯衛東覺得有些汗顏,這個石場是帶了風氣之先,可是也為侯與曾帶來了豐厚收入,似乎在道德上並不高明。他謙虛地道:“周書記,這就是一個普通的石場,與小崗位的石破天驚差得太遠。”
走到芬剛石場前面,侯衛東看見一位頭戴安全帽的人正在對著一輛貨車大喊大叫,雖然隔得遠,他還是一眼就認出這是獨石村的民兵連長楊炳剛。他一直在幫芬剛石場做事,芬剛石場賣給曾憲剛以後,仍然在這裡。
芬剛石場這個地址選得很好,整個山都很厚,雖然開採了十年,半邊山都開採了,肉眼都能看出這個山的石頭儲量仍然很豐厚。
侯衛東走近之時,楊炳剛才認出他,道:“瘋子,是你嗎?你怎麼想到這兒來了?”侯衛東上前給楊炳剛肩膀一拳“楊炳剛,好多年沒有見你了,你怎麼沒有變化。”
楊炳剛嘿嘿地笑出一口白牙:“怎麼沒有變?你看我曬得多黑?”
楊炳剛抬頭看到周昌全,吃了一驚。周昌全以前是沙州的市委書記,經常在電視上露臉,大家都很熟悉,雖然後來到了嶺西,也時不時在電視上露臉,因此楊炳剛對周昌全的相貌記得特別清楚,他結結巴巴地道:“周書記,你好。”
侯衛東介紹道:“這是獨石村的民兵連長楊炳剛”他回頭又問了楊炳剛:“你還是民兵連長嗎?”楊炳剛摸摸後腦,憨厚地道:“我還是提拔了一級,從民兵連長干到了村委會副主任。”
侯衛東笑道:“那村支書是誰?”
“村支書是江上山,村主任是何紅富。”
侯衛東就向周昌全介紹道:“獨石村的村長叫江上山,十幾年前我在獨石村當幹部的時候他就是村長,現在當了村支書。”
周昌全的注意力很快被這個石場吸引了,石場被開成一個大大的梯田,雖然很高很壯觀,但是一梯一梯梯形開採,逐級後退,看上去並不危險。他背著手來到了布滿灰塵的管理房,迎面就看見了芬剛石場安全規則,這個安全規則已經十分陳舊了,可是由於是封在玻璃鏡框裡,裡面的字跡還能看的清楚。在守則最下面還有侯衛東三個字,時間標註為1995年。
看到這個安全守則,周昌全道:“衛東,這個安全守則是你制訂的吧”。
侯衛東對這個守則相當有感情,當年為了制訂守則,小佳從建委帶了不少資料回來,但是,最精華部分還是根據具體情況制定的。他道:“當時石場遍地開花,接連出了兩個大的安全事故,為了安全起見,我結合實際經驗和一些規範制定了這個安全守則。”
他扭頭對楊炳剛道:“這個守則用了快十年了吧,現在出來許多新技術,怎麼還不換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