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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下電話在家裡沉默了很久,侯衛東給晏春平打去電話,“你查一查省里和市委在明天後天有沒有具體安排?”
晏春平如今是非常合格的副處級秘書,對侯衛東所有可能需要的信息都做了充分準備,他拿出自己寶貴的筆記本,看了一眼就對明天和後天的信息了如指掌。這是屬於自己的獨門秘技,長期隨身攜帶,從不外示於人。
得到準確信息後,侯衛東安排道:“市政府辦公會改天召開,具體時間另行通知。其他的會全部取消。”
晏春平答應了一聲,沒有多問。他隨即通知駕駛員:“明天侯市長要外出,檢查車輛,備足油料,打開手機,隨時聽候安排。”
老趙問了一句:明天要走多遠?
晏春平道:“按照到省城來做準備。”
安排了駕駛員,他馬上給茂雲駐省城辦事處打去電話,要求準備房間,自己和駕駛員要用。
做完了這一切工作,晏春平走到客廳,靠著妻子春天坐下,“剛才接到衛東市長電話,他語氣雖然平靜,也沒有講具體事情,我還是聽到一些焦慮,如果所料不錯,應該是阿姨病情出現反覆。”
“你怎麼這樣肯定?”
“我是誰呀?我是爸爸的兒子,是你的老公,衛東市長的秘書,這點預判能力都沒有,就不用吃這碗飯了。”
“你這麼厲害,那有沒有可能做到衛東市長這樣?”
“全省只有一個衛東市長,攢齊了天時地利人和,我無論如何努力也達不到為老闆的水平,這一點我有清醒認識。我幹個十幾年,弄一個廳級幹部還是沒有太大問題的。”
“這有點太吹牛了吧!”
“這不是吹牛,老闆有太多政治資源,這是資源都能為我所用。你睡覺吧,我要走兩天,上床歡喜一次。”
春天臉現紅暈,說道:“上床就上床,東風吹戰鼓雷,當今世界誰怕誰?”
晏春平接了一句:“在全世界,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在我們家,不是你壓住我,就是我壓住你,來吧!”
在侯衛東寢室里,他將手放在桌旁,一邊看書一邊等著手機響起。等到十一點,手機終於響起,是張小佳回過來的電話。
“老公什麼事情?我看你打了三次電話。”
“在忙什麼?手機響了也不接。”
張小佳喝了一杯檸檬水,沖淡口中的酒氣,道:“省教育廳來檢查九年義務育,我陪著他們走了幾個學校,作了匯報,晚上在一起吃飯唱歌。檢查組組長是寧書記的老朋友,寧書記專門打了招呼,所以我全程陪同。”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侯衛東對此有深刻體會,他說話前先嘆息一聲,道,今天接到姐姐的電話,我媽到了嶺西第一人民醫院,沙州醫生判斷是肝轉移。
“不會吧,我媽恢復的挺好。”
“這種事情醫生沒有絕對把握不會讓我媽到嶺西去。你抽時間來嶺西吧,多陪陪我媽。”
由於侯衛東的關係,張小佳在沙州地位相當超然,只要沒有特殊的重大的事情,為了母親請假兩三天絕對沒有問題。
張小佳嫁到侯家多年,與母親劉光芬關係特別好,聽到其病情加重,心情立刻沉重起來。沉重不是因為利益關係,純粹就是擔心母親病情。
第二天一早,侯衛東來到了市委段宜勇辦公室。
“這幾天收到不少消息,市民對南城折遷意見很大,矛盾有更加激化的趨勢,為了免得再出苗鳳高事件,是不是可以暫緩推進,深入地摸摸底,多進行宣傳,形成多數人共識,再商量一個穩妥的方案才推行。我們經不起再一個苗鳳高事件。”侯衛東知道段宜勇急予推動南城改造,可是作為市長,有些話必須要說,明知會出現問題閉口不言,這是失職。談過之後,段宜勇要一意孤行,那就是他的責任。
段宜勇對侯衛東有很強的防備心理,對其所言總會不由自主地探求其真實目的,當侯衛東說出想法以後,他頭腦中第一反應是侯衛東想藉助北城壓南城,他笑呵呵地道:“城市建設哪裡會一帆風順?沒有這麼容易的事情,只要我們下定決心,堅持做下去,總會打造出一個全省一流的大城市。至於苗鳳高事件,是一個意外,現場指揮者負有很大的責任,我們一定要嚴格追究其責任,有時候必須拿著鞭子趕著大家走路,否則很多同志太不像話了。姬程跟我講過幾次,有的同志不聽招呼不聽指揮,必須要下決心換一批幹部,殺雞儆猴,免得不把市委放在眼裡。”
段宜勇如此說法,讓侯衛東更是深有隱憂。對於一個掌權者來說,任何不理智的行為必然有深刻原因,這個原因或許不能為其他人所知。
話不投機半句多,侯衛東講了講母親的病情就離開了市委,然後驅車直奔嶺西。
沿途經過不少風景區,風景如畫,根本入不了侯衛東的眼睛,他的心裡裝著母親病情。人固有一死,這是無法逃脫的自然規律,不管是重如泰山還是輕如鴻毛,離開了就是離開了,離開了就永遠不能相見。所有意義對死者都沒有了意義,意義是留給生者的,甚至可以說是留給親人以外的人們。
想了一會兒母親的病情,他的思緒又轉到工作上,不再糾葛於南城,而是思考如何打造好北城。北城雖然面臨著困難,可是有極大容量,只要建設得好,可以吸納大量南城市民,逐步完成城市人口轉移,這需要一個細緻水磨功夫,難以急於求成。當前難點在於北城歷來被認為髒亂差的貧窮地區,南城人不願意到北城去,這就導致企業家對開發北城信心不足。
來到省城,直接將車開進人民醫院。在治療周昌全老領導的時候,侯衛東與省人民醫院建立了密切,他沒有先去母親的病房,而是直接找到了主治醫生。
“侯市長,現在正在安排劉老師做全面檢查。”
“沙州醫院做過檢查,你們看了沙州片子,情況到底如何?何院長放心,我有足夠的承受能力。”
“我們這邊正在檢查,檢查結果沒有出來之前,我不敢做準確判斷。但是,從拿到手這片子來看,情況不容樂觀。”
“可不可做肝移植,可以給我提供肝源。”
“這還需要進一步判斷。”
與何院長談話以後,侯衛東心情格外沉重,在走道上站了很久,直到遇到姐夫何勇,這才一起走進了病房。
劉光芬精神不錯,臉色亦還紅潤,看見小兒子就道:“你怎麼也來了?我是老病號,隨時都要進醫院,你要以工作為主,才到一個地方當一把手,不容易。”
侯衛東笑道:“兒子是做過市委書記的,不是新手,當市長還難不到我。”
劉光芬道:“你也不要驕傲,謙虛使人進步驕傲使人落後,要多到基層去走一走,不要被小人蒙蔽。”
晏春平抱著一束花進了病房,向劉老師問了好便將花放在桌上。他與侯家極熟,大家也沒有把他當做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