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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人圍坐在一起,胡亂聊著。時間不知不覺就溜到了十點。
侯永貴下了逐客令,道:“太晚了,你媽要休息了。平時要過來早點過來。回來吃飯提前說一聲。”
劉光芬不滿地道:“他們三個難得回來一趟,大家多聊一會。晚點睡。明天晚點起,有什麼大不了。”
侯永貴道:“睡晚了對身體不好。”
劉光芬大大咧咧地道:“癌症都得了。還怕什麼身體不好。再聊一個小時,你們再回家。”
聊到了十一點,大家才散去。侯衛東出了家門就變得憂心忡忡,站在院子裡對何勇道:“我發現一個現象,不少從田野里出來的企業家都喜歡和黑惡勢力攪在一起,你好好做企業,別陷入那個泥潭,陷進去了就出不來。”
何勇呵呵笑道:“我挺理解那些與黑惡勢力有牽連的老闆們。你是高高在上的市長,打交道的都是上層人,不知道江湖事。現在搞礦的、修路的、做房地產的,如果沒有養幾個社會人,很多事難辦得很。你放心,我不會跟黑惡勢力沾邊,在沙州不用你出面,光是大哥的名頭,都將社會人嚇跑了。”
侯小英道:“你們別聊了,走吧,太晚了。”
回到自己家,開門就覺得很冷清。小囝囝在外公外婆家裡,小佳還在陪著寧玥,侯衛東打開電視,弄出一些聲和光,這才讓家裡熱鬧起來。
等到接近凌晨一點鐘,侯衛東實在累了,洗洗上床睡了。
小佳回家接近兩點。她輕手輕腳進屋,聽到了丈夫輕微的鼾聲,便到衛生間去沖了澡。回到床前,將浴巾扔到了床邊,鑽到丈夫溫暖的鋪蓋窩裡。
侯衛東被弄醒,返身抱著溫潤的妻子,道:“幾點了?”
小佳道:“兩點。”
“怎麼這麼晚?”
“寧書記興致高,我們老大都陪著,我怎麼能走。”
“寧書記在市里威望高嘛?”
“很高啊,我感覺和以前周書記差不多。”
“一個女子掌管這麼大一個盤子,很不容易啊。聽說你們縣裡教師要罷課。”
“你的消息還真靈,這有什麼法子,教師要漲工資,縣政府又沒有錢。我到幾所學校都去開過會,儘量做思想工作。”小佳覺得丈夫身體火熱起來,便緊緊貼住,道:“以前沒有在地方工作過,總認為地方工作好做,現在才發現就應該在市級機關里。”
侯衛東道:“這也算是一種人生鍛鍊吧。”
兩人聊了一會天,又溫存了一次,這才正式睡覺。
臨睡前,小佳突然想起一件事情,道:“我遇到了洪昂書記,他說是有事找你。”侯衛東睡意朦朧地道:“什麼事?”小佳道:“沒有說,你明天給他打電話吧。”
侯衛東心裡掛著母親的事情,想安安靜靜地渡過一個周末,不想和其他人見面。可是帶話的洪昂是老朋友。關係不一樣,於是他道:“明天早上起床再和洪昂打電話。”閉上眼。他又想起了母親,將眼睛又睜開。與小佳談了母親的病情。小佳嫁到侯家以後,與侯家關係一直良好,聽聞婆婆媽病情有可能加重,心情不由得沉重起來。
兩人睜著眼睛看著黑暗的天花板,不知過了多久,都睡去。
第二天起床接近十點鐘,將小囝囝接回家玩了一個多小時,侯衛東正想要給洪昂打電話,洪昂的電話便打了過來。
“不好意思啊。在周末打擾衛東休息。”
“呵,洪書記,我正想給你打電話。談不上打擾,都是老夫老妻。”
“找個地方見面,吃個午飯,沒有外人,就我一個人。乾脆也不走遠了,就在新月樓門口的海陸空。”
“那好啊,我給海陸空老闆打電話。”
“你不用打。我讓我侄兒去打電話。”
“那好。”
聽到“我侄兒”兩個字,侯衛東明白今天中午的飯局與“我侄兒”肯定有關係。作為行政主官,侯衛東一直在建防火牆,可是防火牆只能防一部分人和一部分事。不可能將所有人和所有事攔在身外,如果真有這麼一道防火牆,建這道防火牆的人就必然是孤家寡人。也就不必在嶺西官場生存了。
而且,洪昂沒有提出將小佳帶出來。說明不願意讓小佳知道此事。
到了十二點,小佳帶著小囝囝去看爺爺和奶奶。侯衛東獨自到海陸空。走到門口,就見到洪昂的車從街角開了過來。
兩人都很熟悉海陸空餐館,直接到了三樓包間。胖老闆眼色好得很,見到兩位大人物進來,親自過來泡茶遞煙,殷勤得很。
兩人聊了一會周省長的病情以後,洪昂轉了話題,道:“今天過來找你除了聊天外,還有件事要請老弟幫忙。”
侯衛東早就猜到洪昂應該有事,否則不會單獨約在此地吃飯,微微笑道:“洪書記太客氣,有事就直接吩咐。”
洪昂談事前先發了一通感慨:“從縣委書記到市委常委,我一直嚴格要求自己,不沾商業上的事情。但是現在社會變得太快,商場和官場的界限早就分不清楚了。社會就是一個大蛛網,把所有人都包裹在裡面,有的人順著蛛網四處橫行,有的人被困死在蛛網裡面。”自從周昌全調走以後,他在市委常委里被邊緣化,門庭比起以前清靜不少,悟出門庭若市時難以明白的人生感悟。國家不幸詩家性,官位不達者多喜佛道。現在是寧玥當政,他依然不是寧玥團隊的核心,感慨更多。
“我大姐的兒子從部隊轉業後,我原本想把他安置在公安局。這小子在部隊受拘束十來年,不願意在公安局這種紀律單位工作。他搞了一個生產新型地板磚的市政材料公司,產品還不錯,還要老弟扶持。”
地板磚是城市建設必備材料,有天然石材、人造瓷磚等各種品種。雖然用量大,但只是建設環節中極不起眼的一環。侯衛東毫不猶豫地道:“洪書記吩咐的事情,再難都不難,你那侄兒有什麼事情就去找沈東峰,他從成津縣調到茂雲,負責清理河道這一塊,河道也要用不少地板磚,而且檔次不太高,都要求用人工材料,不能追求材料的高檔。”
侯衛東答應得如此爽快,主要原因是相信洪昂,洪昂輕易不開口,辦事極有分寸,不會讓自己為難,更何況是地板磚這種不會影響全局的小事。
一切都在預料之中,洪昂沒有久在此事糾纏,一點而過,仿佛這個話題只是隨意提起。
洪昂所說侄兒不願意到公安局工作是半真半假的話,真話是侄兒確實是軍官轉業,原來擬分配到沙州公安局。假話是侄兒願意到公安局工作,是在洪昂勸說下才選擇自主擇業,創辦了市政材料公司。
洪昂實際上是市政材料公司的幕後老闆,其侄兒是前台代表。從賺錢速度上看,直接做房地產或涉足礦山來得更快一些,他經過反覆思考,決定利用各地經營城市的熱潮,專注於市政材料。做市政材料好處在於不需要太多技術和資金。基本沒有安全事故,不是競爭的最熱點。不容易被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