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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些不甘心,地道:“粟鎮,能否搞一個變通,我這個月先貨四千元,這樣就不用財經領導小組審核。”
粟明否字這個提議:“修路是公事,這筆錢應是鎮裡來出,前一次讓你用私人名義貨款就不合適,我找個時間把這事提出來,由鎮裡面把這兩萬元解決了,縣裡獎勵了二十萬,一分錢也不花在公路上,實在說不過去,你給劉工說,五月之前付錢給他。”
聽到粟明這樣表態,侯衛東就暗自叫苦,連聲道謝後,帶著笑臉出了門,走到街道上,他自嘲道:“侯衛東啊侯衛東,誰叫你自作聰明,現在聰明反被聰明誤,搬起石頭碰了自己的腳。”
想到二姐侯小英還想在青林鎮貨款,侯衛東只得苦笑,道:“當小人物事事都要求人,這滋味真他媽難受。”
他漫無目的在下青林場鎮走來走去,把自已認得的人全部過了一遍,他初出社會,認識的人極其有限,無人能幫他解決這部分資金,突然,他想到了遠在廣州的蔣大力,連忙找了一個公用電話,照著他上次留的電話打了過去,電話接通,卻無人接聽。
侯衛東沒有在下青林場久呆,有了救星蔣大力,他看到了希望,興致勃勃地朝著上青林奔去,進了上青林場鎮小院,他沒有耽誤,直奔院子角落的郵政代辦點。
蔣大力的電話仍然無人接聽。
侯衛東隔幾分鐘打一個,連打五個,仍然無人接聽,此時已接近七點,按正常時間,沙州的小佳已經離開了辦公室,找不到蔣大力,侯衛東就順手給小佳打了過去,誰知,小佳仍在辦公室。
“侯衛東,你到底在忙什麼,昨天為什麼不給我電話。”每當小佳假裝生氣的時候,總會直呼其名。
侯衛東心裡裝著太多的事情,昨天真是忘記給小佳打電話,連忙道:“昨天喝醉了,今天早上才起來。”這個謊話說得極為自然,一點破綻都沒有,說完之後,侯衛東自已也吃了一驚,心道:“現在怎麼了,說起謊話來滴水不漏。”
電話另一頭,小佳就上當了,忘記責怪侯衛東,心疼地道:“老公,少喝點酒,注意身體,我們辦公室有一個老同志,年輕時喝得太多,前幾天被查出來得了肝硬化,老公,我們還年輕,幸福生活才剛剛開始,一定要保護身體。”
侯衛東就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已,以後我一定小心。”
小佳這才滿意,就高興地道:“昨天吃飯的時候,我們大老闆表揚了我寫的發言材料,準備給我正式辦調動,今天,組織處金處長找我談了話,隨後就發調令。”
侯衛東當然也替小佳感到高興,他有感而發地道:“到了建委,要珍惜工作崗位,好好干。”小佳撒嬌道:“我當然努力,現在都在加班寫材料。”
和小佳聊了幾句,看著計時器到了二分五十秒,侯衛東連忙說了幾句親熱的話,就掛斷了電話,剛還二米五十六秒,算三分鐘的錢,若超過一秒,就要算四分鐘了。
剛剛放下話筒,電話就響了起來,楊新春一看來電,就道:“侯衛東,是廣州的號碼。”
“冬瓜,你終於想起我了,主動給我打電話。”
侯衛東喜出望外,道:“蔣光頭,有事找你,你是我唯一的救星了。”
電話另一頭,蔣大力心情不錯,高興地道:“冬瓜,有屁快說,不要繞彎子。”
“二姐下了崗,就在上青林獨石村辦一個石場,她已經和交通局談好了一個供應片石和碎石的合同,現在還差約二萬塊錢的運轉費用,你有錢沒有,先借給我,估計半年之後能夠還你,利息按銀行同期貨款來算。”
蔣大力在電話里破口大罵,“狗日的,學了點法律,就用在了兄弟身上,你別忘了,老子也是學法律的,你的帳號是多少,我明天就給你打二萬過來,有錢就還,無錢就算逑了。”他在廣州作藥生意,已打開了局面,這個月賺了近十萬,聽說侯衛東要借二萬,毫不猶豫就答應了。
放下了電話,侯衛東高興之後,陷入了沉思:蔣大力看來真是有錢了,我與其在上青林開石場,還不如到廣州去闖蕩一番,也好成就一番事業。
想到“事業”兩個字,侯衛東心道:“讀書時代的遠大理想真是虛無縹緲,事業有成,什麼叫事業,什麼又叫有成?”
第90章 無心之柳(十)
遠在廣州的蔣大力果然是信人,很快,錢就到了侯衛東帳上,而且,不是二萬,是三萬。
蔣大力說得很直白:他的主要工作就是每天都在酒吧等娛樂場所泡著,專門陪醫院的頭頭腦腦們花天酒地,除了毒品不沾,吃、喝、嫖、賭四毒俱全,賺錢快,花得更快,這三萬對他來說算不得什麼,就算是支持好兄弟創業。
而對於侯衛東來說,這三萬是真正的雪中送炭,三萬元在手,他大大的鬆了一口氣,不過,侯衛東並沒有一下就把這三萬元拿出來,英剛石場畢竟是合夥企業,他和曾憲則的權利和義務是相等的,按照侯衛東的想法,兩人利潤平分,曾憲剛也必須要承擔相應的責任,不能因為困難就減少責任。
這可能也是學法律帶來的細緻和冷冰冰吧。
侯衛東實事求是把鎮裡面的情況給曾憲剛說了一遍,道:“我沒有貸到款,回家又借了一萬,家裡也沒有錢了,你還是要想辦法,基金會的宗旨就是服務當地村民,你直接去找粟鎮長,請他出面幫你貸款。”
曾憲剛原本指望著侯衛東再找兩萬元來支撐局面,沒有想到他空手而回,前期投入了這麼多,他已經沒有退路了,咬了咬牙,道:“為了開礦,我已經將所有家產全部搭進去了,現在只有拼了,我和黃站長有些交情,我直接去找他。”
他是第一次辦企業,一下子投入這麼多,心裡實在沒有底,但是他相信侯衛東一定能想著辦法把石場搞活,也就孤注一擲了。
曾憲剛找黃站長貸款,儘管是熟人,前前後後還是花了一個星期,侯衛東還特意借了五百塊錢給困窘的曾憲剛,讓他請客吃飯,最後,貸下來一萬元,實際拿到手的只有九千,另外一千元就給黃站長作了回扣。
貸一萬元,黃站長居然敢吃一千的回扣,這大大地讓侯衛東開了眼界,他也就明白了為什麼二姐侯小英對於貸款信心十足,同時明白了為什麼同是機關工作人員,大部分工作人員只能穿六七十元一雙的皮鞋,而基金會的人就能穿三百元的皮鞋。
同一個鎮政府,同一座小樓,裡面的人卻過著不同的日子,有句老話叫做革命只有分工不同,沒有高低貴賤之分,侯衛東讀大學時,還信了三分,如今活生生的現實讓他清醒地認識到:正是因為分工不同,才產生了高低貴賤之分。
在侯衛東的堅持下,石場按時發放了二十三名村民的工資,準時得到工資,讓村民喜出望外,雜交水稻推廣以後,農村基本不缺糧食,就是缺現金,雖然每月只有四百五十元工資,對於一個農村家庭來說,也是一筆數目可觀的收入,有一家夫妻倆同時在石場上班,一下就拿到了九百元錢,小兩口很高興,就去買了一個豬頭,在自家的池塘里打了幾條魚,就在石場煮了,請侯衛東和曾憲剛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