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習昭勇是一個愛恨不假於顏色的人物,他看得起侯衛東,也就不掩飾對他的友好,“好吧,我刷了牙就下山,侯老弟的事情,當哥哥的一定幫到底。”
下青林場,人來人往,熱鬧得緊,趕場的人們將公路堵得死死的,拉煤的大車在人群中緩慢地穿行著,速度就如爬行的螞蟻一樣。
習昭勇和侯衛東兩人在人群中穿來穿去,到了最偏遠的場口,習昭勇眼尖,一眼就看到了算命人,他似乎洗了澡,臉上的長須看上去很是飄逸,正拉著一個年輕女子的手掌,一臉高深地侃侃而談。
等到他接過女子遞來的錢,習昭勇和侯衛東就出現在他的背後,習昭勇拍了拍算命人的腦袋,道:“邢半仙,今天生意如何?”
邢半仙摸了年輕女子的手,還賺了二十元錢,正在高興的時候,頭上被人從背後重重地拍打了兩下,他惱怒地抬起頭,就看到“政府”皮笑肉不笑的臉。
“我沒有做什麼,坐在這歇腳。”
按照事先計劃,習昭勇取出手銬,嘩地套在了邢半仙的手上,道:“你這個139,又在做什麼?”
刑法139條是強姦罪,在監獄裡,139就代表著強姦犯,139在監獄裡地位也極低,凡是被命名為139的犯人,除了被欺負以外,還幹著監獄裡的髒活、累活。
邢半仙被揭了短,垂頭喪氣地跟著習昭勇,來到了場外的一片竹林里。
習昭勇數了數邢半仙的錢,調侃道:“半天時間,就騙了四十三元,你這生意倒好得很。”他提高聲音:“全部沒收。”
邢半仙還是老一套,道:“政府,給我留五元飯錢,我現在早飯都沒有吃。”
習昭勇道:“這位政府有話給你說,你認真聽好,事情辦好了,這些錢全部還給你,包括昨天的。”
邢半仙是老江湖,他知道和公安打交道占不到什麼便宜,就仍然哭喪著臉。
侯衛東仔細地講了事情經過,道:“俗話說,滷水占豆花,一行服一行,你的任務就是說服那人遷墳。”習昭勇在一旁威脅道:“這事你不要亂說,你只要把這件事情說出來,以後就別想在益楊混了,各地派出我都有熟人,一個電話打過去,就夠你喝一壺的。”
“豈敢,豈敢。”聽說是這事,邢半仙心裡就輕鬆下來,這正是他的老本行,憑著三寸不爛之舌,說服一個迷信老頭,還不是一件易入反掌之事,但是,他並不想輕易答應,叫苦道:“政府,我已經改邪歸正,這些事還是另找高明。”
算命人一向老實,侯衛東沒有想到他居然會拒絕,就看了習昭勇一眼,等著他說話。
習昭勇上前就給了邢半仙兩腳,道:“你他媽的少給我來這一套,這事必須辦好,辦不好,讓你脫一層皮。”邢半仙本想講條件,沒有想到這個公安態度如此蠻橫,比獄警更歷害,只得道:“政府,我這就去辦。”
邢半仙垂頭喪氣地上了山,他在一塊水田裡重新洗臉,又梳理了頭髮,整理他的仙風道骨。
三人鬼鬼祟祟地出現在山頂,指著陳老頭的房子,侯衛東道:“陳老頭的祖墳就在房子左手面那個石坡前面,你一定要說服他搬起走。”
邢半仙仔細地的觀察了一會陳老頭的房子,道:“政府,這家祖墳的風水還真是好,子孫後代不當官就要發財。”
習昭勇道:“少說廢話,你快點下去。”
邢半仙蹲在草叢中,又看了一會,道:“要讓我做這事,我也有條件,否則,我寧死不屈。”
聽到最後一句話,習昭勇差點笑了起來,“什麼條件?只要不過分,我可以考慮。”
邢半仙眯著眼睛,道:“正所謂盜亦有盜,我要到山上去尋一尋,找一個與那家風水相當的墳,這樣我才勸他遷墳,要不然要損了陰德。”
習昭勇點頭道:“這個可以。”然後還給邢半仙五元錢,道:“我也不怕你溜走,昨天十元,今天四十元錢,我都扣了,這家人如果將墳搬走,我就把錢還給你。”
侯衛東真的害怕他逃跑了,就道:“如果成功了,我再給你二十元錢。”
邢半仙討價還價道:“這事不容易辦,五十塊錢。”
侯衛東咬了咬牙,道:“三十五塊,不講價了。”
邢半仙笑眯眯道:“好,就這樣說定了。”
習昭勇惡狠狠地道:“明天上午十點鐘,你必須到李老頭家,我再說一遍,必須完成這事,否則,你就別在益楊混了。”
習昭勇等到邢半仙背影消失,道:“這三十五元,你有沒有地方報帳?”
侯衛東笑道:“只要把事情辦好,這點錢又算什麼?”
第72章 神仙打架(一)
利用算命先生來做工作,這不符合政府辦事的程序和規矩,算得上是歪招,若是上綱上線,就是嚴重的違紀,只有侯衛東這種半脫離組織的人才想得出來。
第二天,侯衛東一早就把習昭勇拉起床,又不由分說,將他拉到了豆花館子,由侯衛東請客,吃了早飯。
侯衛東雖然來到上青林的時間不長,也算上青林的名人了,兩人離開的時候,姚瘦子熱情地招呼道:“侯大學,今天中午過來吃飯,我弄了一籠新鮮的腸子。”
“給我留點,中午我和習公安過來喝酒。”
習昭勇當過偵察兵,身體極好,侯衛東身體也不弱,兩人都走得極快,不一會就來到了前天來過的山頂,找了一個可以俯視李老頭家的坡頂,兩人就坐了下來,一邊聊天,一邊觀察著李老頭家。
九點五十,一條人影出現在李老頭的家門口,站在山頂往下看,由於距離原因,只能看見邢半仙大概的樣子。
邢半仙穿了一件長衫,長長鬍鬚和衣衫,隨風而動,很有些仙風道骨的模樣,他在屋外走了一圈,也不知說了幾句什麼,李老頭就從屋裡走出來。
兩人站在屋外說了幾句,就進了屋。
見兩人進了屋,侯衛東笑道:“看來這事多半成了,邢半仙其實長得還可以,如果精心打扮一下,還有幾分得道之人的樣子。”
習昭勇手裡提了一個沉舊的軍用水壺,隨意地喝了一口,道:“這事辦成了,算是瞎貓碰上了死耗子,如果辦不成,也很正常,就要再想其他的招數。”
侯衛東苦惱地道:“應該想的辦法都想了,再說,我現在白兵一個,無職無權,辦事能力也有限得很。”
兩人就緊盯著山下。
習昭勇顯得很沉靜,和平時兇巴巴的樣子完全不一樣,眼神遙遠而深沉。
“習哥,聽說你打過越南?”
半空中,幾隻老鷹在盤旋。
習昭勇又用軍用水壺喝了一口水,緩緩地道:“我是第一批參戰的,我在33軍。”
習昭勇一般不喜歡講當年之事,今天坐在樹木叢生的山頂,突然想起了戰火紛飛的熱血年代,談興就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