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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沙州,侯衛東、楊騰陪著黃子堤上了樓,剛上了三樓,黃子堤手機響了起來,看了號碼,他臉上露出笑容,很熱情地道:“易處長,有何指示,呵,易處長請吃飯,就是沒有時間也要擠出時間來。”
侯衛東在一旁聽得真切,暗道:“易處長肯定就是省委組織部易中成,他為什麼請黃子堤吃飯?”
數年前,益楊檢察院在偵辦益楊土產公司案子的過程中,發生了縱火案和殺人案,這個案子一直沒有偵破,侯衛東卻認定是易中嶺所為,他對於易中嶺印象太深刻了,凡是姓易的人都會引起他心裡的警惕,所以,他到了新管會就將易中嶺的堂弟易中成調離了辦公室,他聽到省委組織部易中成在與黃子堤聯繫,心裡就開始琢磨。
剛回到辦公室,在走廊里遇到了楊柳,楊柳見四周無人,小聲地道:“聽說政協劉主席突發腦溢血,正在醫院搶救。”
侯衛東打開自己的辦公室,道:“怎麼回事,到我辦公室來說。”作為周昌全的專職秘書,他對這種大事還是很敏感。
“我和高書記剛從醫院回來,聽說劉主席因為政協辦公樓的事情,與財政局孔局長慪了氣,孔局長離開以後,也就在十一點,他將幾個副主席叫過來開會,還罵了孔局長是白眼狼,罵著罵著,突然就倒在了地上。”
侯衛東趕緊給周昌全撥了電話,周昌全的電話有兩個,其中一個就放在侯衛東身邊,這是對外公開的電話,另外一個電話則只有少數人知道。他用最簡潔的語言將此事向周昌全作了匯報,周昌全聽完以後,很平靜地道:“我知道了。”
侯衛東暗道:“看來昌全書記已經得到了消息,黃子堤和我在一起,他並不知情,應該是洪昂報的信,他反應倒也靈敏。”
他起身給楊柳倒水,楊柳卻很自然地道:“我自己來吧。”她打開茶葉罐,笑道:“我就猜到侯主任喝的鐵觀音,還是在新管會的老習慣。”
楊柳捧著一杯熱茶,暖著手,道:“今天秘書長跟郭永國談話以後,他好象哭過,這人其實挺有才華,他壞就壞在那一張嘴上,好好一句話,從他嘴裡出來就變得陰陽怪氣。”
郭永國以前在市委辦綜合科,這是市委機關中的要害科室之一,從綜合科里走出來的領導幹部比比皆是,他在綜合科工作數年,如今被踢到了志史辦,前途與以前比起來可謂渺茫許多。
“性格決定命運,細節決定成敗,這兩句話說得有道理。”侯衛東與郭永國只是點頭之交,兩人沒有仇怨也沒有感情,他只是有些感慨而已。
說了些閒話,楊柳就離開了,一會兒,她又轉了回來,手裡拿著一罐茶葉,道:“這是西湖龍井,宣傳部到杭州學習,部里送給高書記的,他們說是正宗的龍井。”
侯衛東也沒有客氣,道:“龍井還是不錯,謝謝了。”
此事過去第二天,政協劉主席因搶救無效死亡,他是沙州老資格領導人,省政協也很重視,派了一位副主席來表示慰問,沙州市里成立了治喪領導小組,雖然周昌全書記沒有在沙州,但是為了表示鄭重,還是由周昌全擔任治喪領導小組組長,市長劉兵為副組長。
出殯那一天,侯衛東也參加了,他看見人大主任高志遠臉色鐵青,一直不肯說話,當財政局送花圈來的時候,劉主席的兒子雖然還是接受了花圈,卻將這個花圈放在最不起眼的角落。
春節前十六天,周昌全回到了沙州,黃子堤、洪昂、步海雲、財政局孔正義、公安局長老方等人依然到了嶺西機場接機。
孔正義在金星賓館訂了一桌,為周昌全接風洗塵,一行人在賓館坐定以後,周昌全道:“老孔,劉主席就是那個脾氣,他是老同志了,應該滿足的就要滿足,你跟他擰什麼勁。”
雖然是三九嚴寒,可是屋裡空調溫度頗高,孔正義寬闊的額頭上冒著些汗滴,他很委屈地道:“政協的錢,我哪裡敢扣,今天政協三位副主席都換了新車,劉主席又把我叫到辦公室,讓我再為辦公室換了一台車,還指定要奧迪,這是超標配置,我就說市里經費緊張,能不能暫緩配置,或是買一輛桑塔納2000,結果劉主席就不高興了,說些夾槍帶棒的話。”
“我最後還是違反原則,同意給政協辦配一台奧迪,要是知道劉主席會有這事,我就一口答應了,反正也不是用我的錢,我還是為政府節約。”
步海雲在一旁道:“劉主席是老市長,大家都給面子,政協的車比政府的車還要好,老孔也是難啊,所有部門都要從財政多掏一些錢,而一年錢就只有這麼多。”
周昌全這才道:“老劉這樣去了,想起難過了,政協為沙州發展還是出了不少好主意的,得考慮一個精明強幹的人去主持工作。”說到這裡,他有意無意看了步海雲一眼。
步海雲點頭道:“劉主席是老市長,這新一屆政協主席至少得讓常務副市長才擔任,這樣才符合沙州政協的傳統。”
眾人都是一幅心領神會的表情。
侯衛東稍一琢磨,也明白過來:“步海雲是盯上了常務副市長的位置,現作常務副市長鄭儒林如果到了政府,他就極有可能成為常務副市長。”
世界上大多數事情,只要轉換角度,都能由壞事變成好事,這符合辯證法,更是一種能力。
第373章 決裂(下)
回到了沙州,稍事休息,周昌全便去看望劉主席家屬。
出發前,侯衛東提前給劉主席家裡打了電話,劉主席愛人聽說周昌全剛下飛機就要到家裡來,挺激動,放下電話,抹了抹眼淚水,對正好在家裡的幾位政協辦同志絮絮地道:“昌全書記是好人,他記情,不象有些人,用得著的時候寧願當孫子,用不著就把我們家老劉當塊抹布。”
政協辦為了老劉家的事情操了不少心,累得夠嗆,聽到這些話都不是滋味,聽到周昌全要來,才把心中的怨氣壓了下去。
見了面,劉主席愛人握著周昌全的手又開始抹眼淚,道:“昌全書記,你如果在沙州,我家老劉也不會這樣,都是被小人氣出來的,昌全書記,你是老劉的老同事,可要主持公道。”
政協老劉的照片是十年前的照片,那時他還是沙州地區的專員,照片上的老劉,精神抖擻,目光鋒利。
周昌全很熟悉老劉這個神態,他握著劉主席夫人的手道:“嫂子,節哀,有什麼事情組織上會考慮的。”
侯衛東陪站在一旁,他心裡一直在想著葬禮背後的事情:“劉主席死了,如果按照昌全書記的想法,將劉儒林弄到政協去,步海雲就成了常務,極有可能還要提一位副市長,則牽一髮動全身,至少有一大串的幹部要因為劉主席之死而發生職務變動。”
從劉主席家裡出來,周昌全一直挺嚴肅,也不知他在想些什麼,侯衛東秉承著“少說多看”的原則,也不問,只是看著沿街的風景快速而過,成熟動腦而穩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