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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波以前當過廠長,可是十年前的廠長和十年後的廠長完全是兩個概念,他已經被絹紡廠層出不窮的問題折磨得夠嗆,道:“下午,我們簽合同,以後絹紡廠的銷售大權就交給你了。”
易中嶺哈哈笑道:“不是交給我,是交給我們,所有的利潤,我們是五五分成。”
中午,黃子堤與易中嶺兩人單獨坐在了一起。
在絹紡廠之事上,黃子堤也感到了壓力,他苦口婆心勸導著易中嶺:“中嶺,和你商量一件事,絹紡廠的事情,你最好別摻合在裡面,國營企業太敏感,搞得不好就是貓抓糍粑脫不了爪爪。”
易中嶺在黃子堤面前很隨便,道:“黃市長,我不是摻合絹紡廠,而是利用我的資源幫著絹紡廠解困,蔣希全那一伙人把持了銷售渠道,分明是要將絹紡廠困死。”
黃子堤語氣沉重,道:“中嶺啊,現在房地產生意很好,你拿了幾塊好地,賺的錢已是幾輩子吃不完了,我建議你專心經營房地產,何必去沾染絹紡廠這種火藥桶。”
易中嶺向來是膽大包天,胃口也著實不小,此時絹紡廠這一塊肥肉將被他咬下一口,豈肯輕易罷手,笑嘻嘻地道:“全國紡織行業早就產能過剩,市絹紡廠能活到現在,沙州市已經盡力了,照目前這個趨勢,絹紡廠最終要破產,我幫著搞好銷售,其實是行善。”
易中嶺是一個強盜,黃子堤原本手裡拿著槍,原本在槍下,易中嶺只能老實服貼,可是他用五十萬現金將黃子堤的槍口永遠堵住,因此,對於黃子堤的忠告他可以採用笑嘻嘻的態度。
下午,易中嶺還是與項波簽訂了銷售協議,按照此協議:“市絹紡廠的產品以略高於成本價的價格賣給新成立的鳳雲有限責任公司。”
按照易中嶺的打算,用這種方式可以將增值的利潤截留下來,一年最少是千萬之多,扣除必要的費用,即使與項波平分,他至少在五百萬的收入。
更重要的是,鳳雲公司其實間接控制了市絹紡廠,等到絹紡廠沒有了生機,他就可以順勢吃掉絹紡廠。
現在最關鍵的就是時間,如果侯衛東要推動絹紡廠改制,易中嶺的計劃由於時間原因而不能順利施行。
合同簽訂以後,蔣希東很快在第一時間拿到了合同副本,複印之後,帶著複印件來到了侯衛東辦公室。
此時,侯衛東已經得知了合同內容,他看罷合同,對蔣希全道:“如今絹紡廠產品積壓嚴重,占用了寶貴的流動資金,如今由鳳雲公司來銷售,也是一件好事。”
蔣希東是紡織行業的老手,經營多年以後,形成了遍及全國的銷售網絡,而且都掌握在他的手裡,如今的產品積壓其實是由他操縱所至,而並非市場原因,他控制了銷售也就控制了絹紡廠的利潤。此時,項波這一招,思路上與蔣希全基本一致。
蔣希東黑著臉,道:“侯市長,簽訂這樣的合同,後患無窮,鳳雲公司其實控制了市絹紡廠的命脈,雖能解一時之渴,卻種下了無窮的麻煩。”
他又補充了一句:“而且,能不能解一時之渴,還是未知數,現在廠里職工聽說了此事,情緒很激動,我作為黨委書記,儘量做工作,可是若廠里拿不出有效措施,很快就難以為繼,到時絹紡廠就會成為定時炸彈。”
侯衛東不動聲色地道:“你有什麼好的建議?”
突然了出現的黃、易、項組合,將蔣希東謀劃數年的計劃全部打亂,此時到了圖窮匕現的地步,他也就不遮掩他的企圖,道:“只有通過改制,才能徹底救活企業,否則絹紡廠是死路一條,破產以後,六千在職退休職工就得由政府給飯吃。”
此話里已經有了赤裸裸的威脅,侯衛東用如刀的眼光看著蔣希東。
蔣希東黑臉黑面,凜然不懼。
過了一會,侯衛東收回了逼人的眼光,緩和了口氣,道:“你把真實想法寫成報告,交到我手裡,供市政府參考。”
蔣希東心裡大大地鬆了一口氣,道:“侯市長,我兩天後交方案給您。”
兩天後,蔣希東交來了報告,他的方案很明確,實行MBO方案。
侯衛東將報告鎖在了抽屜里,此時他已經下定了決心,只等著合適的機會提出此事。
此時,侯衛東官場經歷已經很豐富了,他知道只要正式提出了絹紡廠改制方案,就等於與黃子堤徹底決裂,決裂以後,或許還有更大矛盾或者是困難。
關於此事,他和小佳也有著爭執。
小佳是聽吳英談起此事,才知道他堅持要改制,很有些不滿,道:“你完全可以等著絹紡廠糜爛,然後再提出改制,這樣就不用得罪黃子堤,還可以辦成事。”
侯衛東原本不打算給小佳透露此事,沒有想到吳英會給小佳說了此事,道:“等到絹紡廠糜爛,就不是改制,而是破產,我作為分管副市長,明明可以阻止破產之事發生,而不作為,這是失職。”
小佳說了老實話:“我們不缺錢用,你又是最年輕的副廳級,也建立了一些省里的關係,只要穩紮穩打,遲早會是正廳,甚至是省領導,為什麼要冒險,我不能理解。”
侯衛東沉默半響,道:“到了我這個級別,我覺得應該有所作為,否則還不如當一個富家翁,瀟灑過生活,何必還要費心費腦。”
從學校畢業到上青林開始,侯衛東並沒有明確的理想,而是被生活推著在走,他很幸運地成功了,出任縣委書記以後,他漸漸有了政治理想,如今在副市長崗位上,其想法已經與以前有了較大的區別,以前是為了生活,如今是為了事業。
小佳沒有他的感受,因而不理解他的行為。
五月二十九日,侯衛東接到了吳英的電話:“小侯,上次給你交待的事情辦好沒有?”
侯衛東一直在等著他的電話,道:“吳廳長,墓地和公路都重新修繕過,沒有問題,我去看過。”
吳英很滿意,道:“六月一日,喬主任將到成津去掃墓,我和昌全省長陪同,市里就是朱書記、黃市長、小寧和你參加。”
儘管吳英一直沒有說明喬主任是誰,可是話語間其身份的顯赫卻是清晰得很,侯衛東感到了這是一個好機會。
“中午生活安排在哪裡?”
“喬主任要到成津縣城的百年清真吃飯,你作好相應安排,保衛工作要嚴密,但是不能讓警察在喬主任面前出現,省政府辦公廳會派人過來專門聯繫此事。”
吳英又交待,“喬主任對企業改制很有研究,到時我把話題引到這方面去,你簡明扼要進行介紹,喬主任是改革派,是支持改制的。”
“太感謝您了,吳廳長。”侯衛東知道了吳英的苦心,確實是發自內心地感謝。
吳英笑道:“我一向支持作實事的年輕人,不過有一句我得提醒你,對於國有企業來說,不改制是等死,改制是找死,困難很大,矛盾突出,你要有思想準備,而且,等到喬主任給予你充分肯定以後,你就沒有了回頭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