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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段院長也過來送花圈,郭師母過去迎接。
侯衛東來到了郭教授靈堂前,靈堂正中掛著郭教授的遺像,是五十歲評職稱之時的相片,神采奕奕,溫文爾雅。
上了香,又磕頭。
等起身之時,見到了郭蘭。
郭蘭手裡拿著青紗,眼含著淚水,道:“謝謝你。”說完,低著頭把青紗別在了侯衛東的肩膀上。
“什麼時候的大夜(沙州風俗,大夜這天晚上,要守通宵,第二天出殯)。”
“後天。”
“節哀順便,這兩天事情多,你一個頂著也不是辦法,要找時間休息。”
“老家陸續要來不少親戚,他們到時會幫忙,而且部里的同志也過來了。”
侯衛東低聲又交待道:“你也得找地方休息,等會我把鑰匙給你,想休息到我的房間,後天才坐大夜,你別太勞累了。”
“謝謝你。”郭蘭說了句謝謝,眼淚水嘩地又涌了出來,道:“我爸手裡一直握著書,他一輩子都這麼愛書,我再也見不到我爸爸了。”
這時,曾昭強和縣委的幾個同志也趕到了現場,他們安慰了郭蘭部長,又過來跟侯衛東握手,在嶺西本來就有紅白喜事一說,喪事往往是社交場所,等到晚上,主人家還會發動大家打麻將和撲克。
這群人都是官員,很快就開始談論起官事。
曾昭強當年擠走侯衛東是費了腦筋的,此時見面不免尷尬,可是事已此,他就表現得比平時還要熱情。
侯衛東是初任副市長,還拿一位縣委書記沒有太多辦法,既然沒有辦法,他也就表情得很熱情。
兩人坐在一起,親切地交談著,周圍是一圈成津縣的縣級領導。
第657章 春節前(下)
侯衛東陪著曾昭強閒聊了一陣,成津縣的幹部越來越多,後來市委組織部也來了一些人,益楊縣委組織部也聞訊送來了花圈,他找了個藉口,準備離開。
郭蘭一身黑衣,手臂上戴著青紗,腰帶上象徵性地拴一根草繩,這用簡化程序代替傳統的披麻帶孝,聽說侯衛東要走,便送到靈堂外面。
侯衛東見到郭蘭如此模樣,鼻子禁不住發酸,他遞了一把鑰匙到郭蘭手上,低聲道:“這是我的鑰匙,你抽時間到我房間休息一會,後天坐大夜的時候,我再過來。”
郭蘭接過了鑰匙,哽咽著道:“子欲養而親不在,這是人生大悲,你要多回家陪陪父母,免得後悔。”
侯衛東寬慰了一句,道:“郭教授一輩子喜歡讀書,走時手裡也拿著書,應該沒有遺憾。”
郭蘭眼淚又涌了出來,道:“他其實內心不希望我從政,他更想我在大學教書育人,我想實現他的願望。”
侯衛東道:“現在先別想這些事,你要注意身體,也要留意郭師母。”
晏春平已經做好了在益楊住了一晚上的準備,此時聽說要返回沙州,只能遺憾地給在益楊工作的女朋友打了電話,道:“算了,老闆要回沙州,我得跟他回去了。”
女朋友撒嬌道:“給領導當秘書,真是不自由。”
晏春平在電話里作了一個親吻的聲音,道:“短暫的不自由就是以為長久的自由,我的老闆跟過兩任書記,他幾年不自由換來了什麼,他是我的榜樣。”
他正在與女朋友低語,見侯衛東準備上車,便掛斷電話,飛快地跑了過來。
上了車,已是七點半鐘,侯衛東道:“肚子餓了沒有,我帶大家去吃麵。”
開著車來到了益楊著名的碗豆麵攤子,數年時間過去,這個小麵攤依然保持著原來的風貌,面無表情的男主人,數張破舊但還算乾淨的桌子,三三兩兩的吃麵人。
侯衛東已經很少有機會坐在這種小麵館來吃飯,經常走動於賓館飯店,聽慣了迎賓小姐們鶯鶯燕燕的聲音和身姿,此時坐在樸素的小麵攤子,倒有一種久違的親切。
碗豆面也是數年如一日,白色的麵條、紅色的湯、綠色的碗豆,熱騰騰冒著氣,侯衛東三人端著碗,呼哧呼哧吸著麵條。
鄰桌是一對學生情侶模樣的年輕人,女的道:“聽說沙州副市長是我們學校93級的畢業生,93年畢業,2002年就當了副市長,也太歷害了。”
那男的一幅看破紅塵的神情,道:“侯衛東是法學系畢業的,在學校表現也很一般,也就是有一個好爸爸,如果我家裡有一個當官的,不比他做得差。”
“聽說侯衛東的老婆也是我們學校的,還屬於校花級別的。”
男的聽到此語,又不服氣,道:“我聽說不是校花,而且還有些丑,他老婆家裡是沙州的第一富翁。”
晏春平差點笑出了聲,他條件反射地看了侯衛東的臉色,見侯衛東不動聲色地仔細聽著兩人對話,和馬司機一起將噴飯的笑意咽在了肚子裡。
吃完麵條,上車之時,侯衛東道:“這是戀愛中男人的正常表現,我們當年也是這樣,一幅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
晏春平道:“但是那個男同學也太誇張了,明明是底氣不足,可笑。”
侯衛東這次沒有批評晏春平,而是站在兄長的角度,道:“人都要經歷這個過程,如果年輕時都沒有銳氣和豪氣,也就少了拼搏的勇氣。”
一路回城,侯衛東腦中老是晃著穿青紗的郭蘭的影子,心情又沉重起來,回到了沙州,給小佳打了電話,此時她正在與方紅線等人酣戰。
侯衛東想著失去父親的郭蘭,心有戚戚,便直接回了父母家,打開了父母家門,意外地看見家裡空空蕩蕩。
“媽,你和爸到哪裡去了?”
“我能到哪裡去,在你嫂子這裡,給小傢伙洗澡,這個小傢伙肥嘟嘟的,就象你大哥小時候的模樣。”劉光芬提起了大孫子,笑得合不攏嘴,她不能親自帶小囝囝,很有些遺憾,這次親自出馬帶大孫子,累是累一點,心裡卻是樂開了花。
“我爸在哪裡,也在嫂子家嗎?”
“你爸是工作狂,退休以後抓不成壞人,把他憋壞了,現在他把興趣轉移到了煤礦上,今天上午開著車火佛去了,說是要在火佛住幾天。”
聽著老媽高興而愉快的聲調,侯衛東感到了一陣溫暖,道:“我也過來看侄兒。”
到了大哥家,就見到母親劉光芬脫了外套,從衛生間裡抱著小孩子出來,保姆站在旁邊瞎看熱鬧,客廳里坐著蔣笑爸爸和蒙厚石。
劉光芬將小嬰兒放到了蔣笑床上,包好以後,又在小嬰兒背上墊了個熱水瓶,提高他的溫度,這時,客廳里冒著些煙,蔣笑道:“叫我爸別抽菸,他總是不聽。”
劉光芬道:“等會我出去給你爸說。”
蔣笑又有些後悔,怕劉光芬去說,會讓自己的爸爸不高興,正在猶豫著,劉光芬已經走到客廳,她走出去後,大大方方地道:“親家,你別抽菸了,小嬰兒對煙味敏感。”
蔣笑爸爸與蒙厚石對視而笑,將手裡的煙都摁滅在了菸灰缸里,由於劉光芬的態度親切自然,就如一家人一般,大家都還覺得挺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