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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湘朱副縣長身穿西服,牌子也還不錯,唯獨手臂處的西服標記格外剌眼。在西服在嶺西最初流傳之時,由於國人與流行世界有太久的隔閡,因此很多國人都有西服衣袖帶著商標的經歷。侯衛東在大學穿的第一件西服也帶著商標,此事被小佳嘲笑了許久。
朱副縣長頭髮用摩絲整理過,看上去還挺時尚,可是西服上的商標總是在段穿林眼前飄來盪去。
朱副縣長咳嗽幾聲,清了清嗓子,道:“段記者,根據市委市政府的安排,縣裡開展了全面的整治小金礦的工作,特別是東湘河一線的小金礦,我們已經乾淨徹底關閉了。”
段穿林仔細查看過東湘河岸,知道東湘副縣長所言屬實,他想起礦渣下面留存的沖洗設備,道:“東湘河總體情況不錯,我拍了照。我有兩個想法,或者說是給東湘縣領導有兩個建議,第一要儘快清除礦渣,礦渣已經堆積在河邊,河水長期沖刷,肯定對河道有污染,影響兩岸居民的生活。第二是有些礦山設備雖然關閉了,房屋和設施還在,隨時可以恢復,我想這些小金礦應該屬於非法採礦,要關就關徹底,不要留下設施。”
朱副縣長有些遲疑,用眼光去看劉市長。
劉市長爽快地道“段記者的建議很好,我馬上安排人員對東湘河沿岸進行徹底清理。”
段穿林這一次主要是為慶大集團的金礦而來,此時他的注意力被糾結在小金礦上,反而沒有時間深入調查大金礦。面對著態度誠懇的幾位領導,他想了想,道:“東湘除了小金礦,還有大金礦,小金礦固然要治理,慶達金礦這種大金礦也要規範。”
茂雲市委書記對劉市長有私下的交待,目的就是不要讓段穿林報導慶達金礦之事。此時聽段穿林提起了慶達金礦,道:“慶達集團金礦的採用了符合國際標準的先進技術,尾礦也建得很好。”
他停了停,道:“提起尾礦,我要多說兩句,尾礦庫是礦山生產過程中不可避免的一個大問題,慶達金礦尾礦採用了壓濾技術結合高壓新水沖洗的尾礦綜合處理技術,效果很好,基本不會對環境造成影響。我們目前最大的問題是小金礦多,大礦的周圍全是小礦。只要不把小狂徹底清理,整個東湘河的情況就會好得多。”
段穿林話里藏著針,道:“茂雲市領導對金礦高度重視,治理污染態度堅決,措施也有力。但是,作為記者,我還是要調查慶達金礦的事,如果茂雲工作做得好,我就直接將文章送到省里或者更高層的領導。”
劉市長拍了胸膛,道“歡迎段記者宣傳我們的茂雲,茂雲走出大山,走向嶺西,走向全國,就得靠段記者這樣的名記宣傳。”
段穿林離開以後,市國土局趙局長低聲嘀咕道:“記者就了不起,名記就是名妓,牛什麼牛,如果不是祝書記打招呼,我才屌他。”
劉市長與市國土局長關係密切,聞言也是心有戚戚,道:“算了,少說兩句,這些記者掌握了話語權,把事情給我們亂捅,事情就麻煩了。”
段穿林回到房間,李穎正對著鏡子梳妝,她沒有回頭,從鏡子裡看見了段穿林,問道“茂雲市長這麼早就來找你,他們的事挺嚴重嗎?”
段穿林站在李穎身後,親了親散發著青春氣息的發梢,道“茂雲的事說嚴重也嚴重,說不嚴重也不嚴重,凡是涉及礦山普遍都存在污染問題,茂雲如此積極,就是不想讓我把事情報導出來。”
李穎頭朝後仰,靠著段穿林的胸膛,道:“茂雲市委書記祝焱很支持我們歌舞團,除了這次演出以外,還準備送一些器材給歌舞團。他是侯衛東的老領導,你是侯衛東的好朋友,你別給茂雲工作挑剌了。”
段穿林來到了茂雲以後,就好比侵略者掉了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他摟著李穎平坦的小腹,道:“這事其實你並不清楚,是柳潔派你來當說客吧。”
李穎道:“柳潔和周昌全關係挺好,侯衛東是周昌全的助手,昨晚柳潔給我說了此事,讓我吹吹枕頭風,至少在這一段時間,不要發這篇文章。”
段穿林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享受著飽滿身體帶來的舒服感覺,道:“這一段時間,指的是不是中央考察組在嶺西的這一段時間。”
李穎撒嬌道:“你別跟我打馬虎眼,祝焱如果當上了省委組織部長,至少你多了一個有實力的朋友,少了一個敵人。”
段穿林道:“這事你別管了。”
正說著,段穿林電話響了起來,這一次是沙洲大學校長段衡山打過來的,道“剛才祝焱給我打了電話,茂雲的情況嚴重嗎?”
段穿林只覺人情如大網,鋪天蓋地罩將下來,他苦笑道:“爸,我的事你平時很少過問,怎麼想起問這件事。”
段衡山語重心長地道:“祝焱在益楊當過縣委書記,我了解他。他是能員,也是比較清廉的領導,這樣的同志能夠走向更重要領導崗位,是嶺西人民的福氣。茂雲即使有缺點,也是發展中的缺點,總比選幾個貪官污吏強得多。此時中央組織領導來考察,祝焱到了關鍵時刻,你別做背後捅刀子的事。”
段穿林此時已有些無可奈何了,心情很是鬱悶,道:“爸,我知道怎樣做,你要相信兒子,我不是不通世事的書呆子。”
侯衛東起床以後,先陪同祝焱吃了早飯,以省政府副秘書長的身份同祝焱交換了金礦的事,然後給段穿林打了電話,道:“穿林,傷口好點沒有,能不能開車,我要回嶺西,坐我的車回去。我找人將你的車開回去。”
“秘書長,我就是受了點皮外傷,沒有什麼事,能開車。”
“礦山企業受利益驅動,有千絲萬縷的複雜糾葛。你要下去,得尋找合適時機,還是要有當地人陪同,否則危險,下次不能再搞個人英雄主義。”
“秘書長,我是想看金礦污染的真實情況,老實說,除了東湘以外,茂東也有金礦,污染也很嚴重。”
侯衛東以兄長的口氣道:“你要發這篇有深度報告,我完全支持,自揭家醜是對全省人民負責。只是,我希望你能做一個全面比較,否則你這篇文章出來,傷害了工作比較好的地區,卻漏掉情況更嚴重的地區,對於基層的幹部來說,這有失公正。”
段穿林此時已經被這張人情大網粘住,他向侯衛東交了底,“茂雲市的工作還不錯,整治行動也算堅決,我暫時將寫了大半的稿子放下。近期準備去看一看其他地區的污染情況,年底或者明年還要到茂雲。這是我作為記者的天職。從個人來說,我不想做一個碌碌無為的老好人。”
侯衛東道:“若是年底還不能整治好,我堅決支持你發這篇文章。”
開車上高速路之前,侯衛東給家裡打了電話:“喂,小佳,我要回來了,小囝囝乖不乖。”
“你的女兒怎麼會不乖,今天從爺爺家裡,打爛了六個水杯子。她是故意摔壞的,就是想聽摔杯子的響聲,這個丫頭,和男孩子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