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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愈發增加了侯衛東的好奇心,他將自己掩藏在眾多候機人群中,客串當一回間諜。
突然,馬有財和桂剛都激動起來,馬有財伸出手,原本挺直的腰也彎了下來。沙州新任市長劉兵赫然出現在人群中,他與馬有財握了手,還用力地甩了甩,與桂剛握手之時,則只是蜻蜓點水一樣意思意思。
在馬有財等人前呼後擁之下,劉兵等一行人離開了停車場,三輛奧迪車和一輛皇冠無聲無息地滑在了他們面前。
侯衛東心中猛地跳了跳,這一次拜年,祝焱是禮節性地拜訪了沙州市長劉兵,侯衛東清楚祝焱與劉兵兩人沒有深交,從今天這個架式看起來,馬有財似乎與劉兵頗為熟悉。
看著奧迪車滑走,侯衛東把報紙放回報夾,快步走了出去,飛快地坐上自己的藍鳥,從機場到嶺西城區還有二十來公里,侯衛東加快了速度,一路超車,很快就見到了在前面開著應急燈的奧迪車隊。
侯衛東再次回想了自己買車以後的經歷,確認馬有財和桂剛駕駛員沒有見過這輛沙州牌照的藍鳥,便不緊不慢地跟在車隊後面。進了嶺西城,看著他們的行駛方向,依著侯衛東的直覺,劉兵他們肯定要住在嶺西最好的五星級賓館——金星賓館,果然,進入嶺西城區以後,劉兵車隊就直奔金星賓館。
侯衛東跟著將車開進到了賓館前,一位穿著筆挺的侍應生過來幫著停車,侯衛東猶豫了一會,心道:“這樣跟著也沒有意思,若無意間被馬有財撞見,倒也尷尬。”便對侍應生擺了擺手,開著車子離開了金星賓館。
行駛在寬闊的路上,繁榮擦窗而過,侯衛東回味著馬有財與劉兵步出飛機場候機大廳的情景,暗道:“如果馬有財和劉兵真有不一般的關係,益楊的形勢也就複雜了。”
他又想道:“周昌全是市委書記,他才是沙州一把手,就算馬有財與劉兵關係好,祝、馬博弈,祝書記也要占著上風,不過,應該把今天看到的事情透露給祝書記,讓他心裡也有數。”
回到沙州,已是晚上九點,想著新月樓家裡的冷鍋冷灶,侯衛東便給大哥打了電話,約他出來喝酒。
侯衛東直接將車開到了一家名為瑞豐的小餐館,瑞豐小餐館是一位犧牲警察遺孀所開,許多警察都喜歡在這裡來吃飯,一是為了照顧戰友遺孀,二是瑞豐小餐館味道確實不錯,價錢也公道。漸漸地,端豐餐館成為沙州警察相聚的場所,社會上的閒散人員亦從來不到這裡滋事。
進屋以後,要了角落的小桌子,點了幾道家常菜,又要了兩瓶紅星二鍋頭,等著大哥侯衛國。
過了一會,門外響起了剎車聲,侯衛國帶著冷氣進了門,與其他兩桌的人打了招呼,開了幾句玩笑,在小桌子前桌下,隨手把車鑰匙放在一旁,道:“小佳回上海去了?”
“嗯,家裡無人,我也懶得煮飯,剛才在電話里,聽到你在與嫂子吵架。”
侯衛國一臉沮喪,道:“你嫂子完全被傳銷害了,這兩天在家裡跟我鬧彆扭,她要辭職去做傳銷。”
侯衛東也算是做實業的,對傳銷這種行業向來呲之以鼻,道:“嫂子從師範出來就當老師,接觸社會也不多,思想單純,而且她耳根特別軟,容易輕信她人,你要多勸勸她。”
“現在她已經完全鑽進傳銷裡面,被洗腦了,不管我如何勸她,都聽不進去,她學校的校長我也熟,還專門給我打了電話,說是她備課不認真,上課質量下降。”
侯衛國越說越氣憤,“當初談戀愛的時候,她完全是一幅小鳥依人的模樣,怎麼會變成這樣。”
聊了一會江楚,侯衛東忍不住就將話題轉到了新市長劉兵身上,道:“劉兵從代市長到市長,也有半年時間了,你覺得他如何?”
侯衛國對劉兵印象蠻好,道:“劉市長很有魄力,公安改善裝備問題提了幾年,一直沒有落實,劉市長當選市長以後,就給公安局單獨撥了二千萬元,改善公安車輛問題,據說為了這事他還與昌全書記在常委會上有不同意見。”
“今年,劉市長在視察公安局的時候,給班子成員明確提出要求,沙州要發展,環境一定要輕鬆,不准公安局下達罰款任務,不准隨意到星級酒店掃黃。”
侯衛國是從公安的角度來看問題,對新市長劉兵感覺不錯,而侯衛東作為縣委辦副主任,卻從話中聽不了不同的意味,暗道:“劉兵初來之時加了一個代字,很少在沙州發出獨立的聲音,看來代字去掉以後,情況又為之一變。”
想著劉兵和馬有財一齊走出侯機大廳的情景,侯衛東有些失神。
第二天,侯衛東五點鐘起床,回到益楊也才六點半,在屋裡洗漱完畢,老柳的車才開到樓下。
周一上午照例是忙忙碌碌的,侯衛東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時機向祝焱匯報在侯機場看到的事情,匯報這事,不能是太正規的場合,而且只能是就事論事。
十點半,縣委書記祝焱、分管組織副書記季海洋加上組織部長老柳,正關上門研究人事問題,一個電話直接打到了祝焱手機上,而且是那個很少人知道的手機號碼。
祝焱看了號碼,道:“你們稍等一會。”便進了裡屋。
“老祝,我是黃子堤,那天老孔可被你整得慘了,醉得住院了,你還嚷著要去吃夜啤酒,老孔以後不敢跟你幹仗了。”
祝焱心知市委秘書長在星期一上午打電話過來,肯定有要事,他卻不問,只是等著黃子堤說。
幾句玩笑話以後,黃子堤話鋒一轉,道:“老祝,劉市長在這個星期要到益楊來,他是從省里下來的領導,見多識廣,你可要小心準備一下,特別幾個主要指標,一定要記得準確無誤,有幾個部門領導記不清負責部門的主要數據,劉市長當場發作,毫不留情面,弄得好幾個頭頭下不了台。”
祝焱道:“那我得好好準備。”
心裡卻道:“黃子堤是市委常委、秘書長,他說這一番話是什麼意思,聽其口氣似乎還有另一層意思。”
這一層意思是不能捅破的,全靠領悟,祝焱是過五關斬六將才當上縣委書記,領悟能力自然不差,他模糊地把握住一些虛即又實東西,如磁場一般,看不見摸不著,卻又是實實在在的東西。
“劉市長來益楊的事情,要由市政府那邊出通知,你知道就行了,他給市政府辦公廳提過要求,無論到哪個部門視察,最多只能提前一天發通知。”掛電話的時候,黃子堤又說了一句:“他估計要和你單獨談話,算是單獨考察吧。”
掛了電話,祝焱反覆琢磨著黃子堤的話,春節時在嶺西省時,他就得到一個準確消息:“劉兵是一位很強勢的人,背後有省委領導支持。”
一個人單獨坐了幾分鐘,祝焱這才恢復平靜。
十一點,侯衛東將祝焱講話材料送了進來,見祝焱茶杯喝空了,便拿到飲水機前續水,順便道:“我昨天將小佳送到機場,見到馬縣長和桂局長,他們是去接劉兵市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