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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海縣和益楊縣都屬於一個層次的城市,都是沙州市的下轄縣,陳慶蓉去過吳海縣,她對於吳海縣的印象比益楊還稍好一些,就道:“吳海縣條件還可以,怎麼不回去。”
“今年益楊縣想從我們學院挑一批學生充實到鄉鎮去,說是鍛鍊幾年就進縣機關,我想這是一個機會,就參加了益楊縣的考試。”
對於侯衛東的家庭條件,陳慶蓉還是滿意的,如今企業轉制、破產的越來越多,鐵飯碗已經被打破了,她的一位朋友,全家人都在家俱廠工作,家俱廠破產以後,現在連生活都成了問題,她想到這事,看著侯衛東的眼光也柔和了一些,隨後又想到了益楊縣到沙州市的三個多小時路程,陳慶蓉又將心中的一絲溫情隱藏了起來,面部表情又如核桃一樣堅硬。
“小佳以後就在沙州園林處工作,你在益楊鄉鎮工作,以後肯定要兩地分居,現在沙州的戶口控制得很嚴,我和小佳爸爸都在企業工作,沒有能力幫你辦調動,你爸爸是公安局的,肯定有些關係,有沒有門路把你調到沙州來?”
侯衛東想了一會,道:“我爸爸是東陽鎮派出所的,快要退休了,他沒有能力把我調到沙州,而且,我參加益楊考試時,與縣政府簽定了責任書,要干滿五年,才充許調動。”最後一個事情,侯衛東沒有說實話,他並沒有簽定責任書,他從在大學畢業,心比天高,還想好好發展,雖然這是分配到鄉鎮工作,發展潛力卻很大,他從內心深處不願意放棄這個機會。
陳慶蓉臉色陰了下來,道:“你們年輕人的事,我們也不想多管,只是,我們只有一個女兒,就想她留在身邊,這個我相信你能夠理解。”
“我理解。”
“我和小佳爸爸兩地分居多年,小佳小時候只能放在婆婆爺爺身邊,好不容易才團圓,我們不希望小佳又過兩地分居的生活,另外,沙州比益楊和吳海的條件要好得多,我們不會同意把小佳離開沙州,你是大學生,是知識分子,希望能夠體諒做父母的難處。”
侯衛東聽明白了其中的意思,有些艱難地道:“阿姨的意思,就是不同意我們在一起。”
陳慶蓉見侯衛東有些痛苦的表情,委婉地道:“我們對你本人沒有意見,也尊重你們倆人的感情,但是,你們現在已經離開了學校,是成年人了,就必須考慮現實問題。”
侯衛東低頭不語。
陳慶蓉以前看過侯衛東寫給小佳的信,信里有打架的內容,當時對侯衛東印象奇壞,此時見面,卻覺得侯衛東挺有禮貌,相貌也配得上小佳,身體也不錯,單純對其本人來說,挑不出過多的毛病,她心腸繼續堅硬,加重了語氣,道:“如果你真的喜歡小佳,就要讓她幸福,我希望你有男子漢的責任心,快刀斬亂麻,與小佳分手。”
這種情況,侯衛東早就料到了,只是,當話真的挑明之時,心、肝、肺就如被一隻大手捏碎,他半天都說不出話來,道:“現在我心很亂,不能明確答覆,請陳阿姨給我一點時間。”
第9章 水到渠未成(五)
陳慶蓉正在和侯衛東攤牌之時,張遠征坐在沙發上,點起一根煙,慢慢的吸著。滿懷著心事的小佳已將客廳收拾乾淨,然後坐在電視機前,隨手拿起遙控器,不停地換著台。
“不要換了,就看NBA,遙控器給我。”張遠征看到了NBA的畫面,這才想起今天有一場公牛隊的比賽,由於侯衛東不請自來,攪亂了家中平靜的生活,連最精彩的比賽都忘記了。
按照兩人臨時分工,陳慶蓉對陣侯衛東,張遠征負責做女兒小佳的思想工作,結果喬丹的身影一出現,張遠征立刻被喬丹的身影吸引住了,他雖然五十歲了,可是對NBA有著驚人的迷戀,每逢關鍵比賽,他還要換班在家裡看比賽,此時,他興致盎然地看起了比賽,將教育女兒的重任丟在了腦後。
裡屋,陳慶蓉已把態度表明,而侯衛東卻不肯正面回答,她心中微慍,就道:“侯衛東,我是說的實在話,也是對大家好,你好好想一想。”走出客廳,看到張遠征正在興高采烈地看著NBA,無名火“騰”就升了起來。
“看,看,一天就知道看,有了NBA,家都可以不要了,你去跟NBA過一輩子。”
小佳見到母親臉色不對,又看了看有些沮喪的侯衛東,心知事情肯定崩了,眼淚水如扭滑了絲的水龍頭一樣,不爭氣地順著臉頰就流了出來。
客廳原本就狹窄,四個人全都站在客廳里,原本就擁擠的空間被填得更滿,窗外烈日當空,地表被曬得極燙,熱空氣不斷地從地面升起,形成了一股股熱風,在一幢幢大樓前遊蕩。
一股熱風尋找出路的熱風從陽台上沖將出來,撞在了侯衛東身上,先分開,又聚在一起,從另一面陽台沖了出去。
侯衛東後背被汗水打濕了,額頭上全是黃豆大小的汗珠,他望著小佳,心中縱有千百種滋味,卻一句也說不出來。
電視裡,NBA你來我往正打得激烈,解說員更是聲嘶力竭,將現場氣氛烘托得極為熱烈,比賽還是最後一分鐘,仍然不能確定兩隊誰勝誰負,張遠征緊緊盯著電視,緊張得手心都捏出了汗水。陳慶蓉抱著手臂,見到丈夫不聽招呼,仍然沉浸在球比賽中去,怒氣終於不可遏制,在心中勃發,她也顧得張遠征的面子,伸手取過遙控板,乾淨利索地將電視關了。
張遠征正在興頭上,電視卻被關了,頓時心如一百隻貓在抓,可是看著妻子面色不善,又想起當前家中的大問題,不敢多言,便氣鼓鼓地取了一枝煙,準備到陽台上抽,陳慶蓉在一旁冷若冰霜地道:“你,到那裡去。”張遠征就如被孫悟空施了定身法,站在沙發旁邁不動腳步。
小佳知道母親陳慶蓉脾氣火爆,見她對父親如此態度,心跳得歷害,她擔心一句話不慎,惹惱了母親,侯衛東就會被趕出家門。
侯衛東此時心情頗為複雜,他在心裡罵了一句:“人死卵朝天,怕個屌。”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雙眼直視陳慶蓉,道:“陳阿姨,我有幾句話要說。”通過短短接觸,侯衛東已經證實了小佳的說法,家中就是小佳母親是科長,小佳爸爸是副科長,而小佳只是辦事員,因此,他說話之時就全神貫注地看著小佳媽媽。
一句話說罷,科長、副科長和辦事員都將目光集中在了侯衛東身上,仿佛他來自大熊貓自然保護區。
“陳阿姨,張叔叔,雖然你們不同意我和小佳繼續交往,我不怪你們,因為你們是全心全意為了小佳,這點我能理解。”
小佳臉色驟變,腿一軟,差點坐到地上,她就用手撐著沙發,臉色蒼白地聽著侯衛東做著最後的陳述,就如三年前的一次跨系演講會,她就看著政法系的一個壯實男生作了最後陳述,正是那一次精彩的最後陳述,侯衛東的影子。而這一次最後陳述,不知能否打動兩位家長,出現挽狂瀾於即倒的奇蹟,小佳心中完全無數。
此時,侯衛東思維變得格外地清醒,他繼續道:“我和小佳感情很好,即使阿姨和叔叔都堅決反對,我也不會放棄,憑著我和小佳共同努力,我們一定能有好的前途,這一點請你們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