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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沙州,財政局與各個單位天生就是一對矛盾,財政局要為市政府捂緊錢口袋,而各個單位會想盡辦法從財政口袋裡掏錢,對於財政局來說,把資金向哪一個單位傾斜都是有理由的,這也就是其權力所在。
季海洋來到周昌全辦公室,侯衛東正在等著他,一邊泡茶,一邊道:“季局長,你稍等一會,周書記在小會議室談事情,很快就回來。”
季海洋在侯衛東面前就很放鬆,道:“怎麼就把我弄到火山口去了?”
“這是機會,也不知有多少人都盯著這個位置。”
季海洋自嘲道:“機會是雙刃劍,難說。”
侯衛東看了看門口,道:“此事大局已定,等一會周書記要交待政策。”
“市裡的事情我知道一些,不過是霧裡看花,弄不太明白,周書記對我會有什麼交待?”
侯衛東道:“一句話,財政局要確保穩定,不能亂,孔正義的事情驚動了省紀委,只怕小不了,不能因為此事牽涉過多的幹部。”
季海洋心情愈發地沉重起來。
這個消息傳到財政局,也是引起小小的騷動,副局長梁朝心情頗為煩悶,剛剛走了一個孔正義,又來了一個季海洋,他這個副局長真的快成為千年副局長。
梁朝在辦公室轉了好幾大圈子,想起常委會上的票決結果,暗道:“只要周昌全坐陣沙州,劉兵能力再強也翻不起大浪,我這一寶難道押錯了。”
只是將揭發材料送到省紀委以後,他就是開弓沒有回頭箭,必須將鬥爭進行到底。
第435章 牽連(中)
紀委書記濟道林接到省紀委通知,向市委書記周昌全報告以後,便將手頭的工作全部放下,前往沙州,以配合省紀委寧缺書記的工作。
從沙州到嶺西的路上,濟道林一直在琢磨著此案子,心裡疑雲不少,孔正義是資深財政局長,與不少沙州領導都有密切往來,換一句話說,孔正義在沙州根深樹茂,關係網極寬,在這種情況之下,省紀委讓自己參加專案組就顯得很有魄力。
不過,此案省紀委高祥林作了批示,由寧副書記寧缺主抓,應該是牽涉面挺大的案子,如果涉及到沙州重要領導,省紀委如此作法膽子未免也大了一些。
這種疑慮,不僅存在於濟道林,連寧缺本人也向高祥林提出過異議,高祥林只說了一句“我心中有數”,仍然堅持讓沙州紀委參與調查。
到了城郊的交通賓館,剛進門,就遇到正好進門的省紀委副書記寧缺。
位於郊外的交通賓館是七十年代建設的,如今早已是昨日黃花了,交通廳已經有了具體的改造計劃,寧缺給交通廳長打了電話,對方爽快地道:“紀委辦事,我百分之一百地支持,談什麼錢,隨便使用就是。”交通局辦公室主任接到廳長吩咐,親自去了趟郊外,給留守的經理再三打了招呼,讓他們購買了新床單等相關物品,為專案組創造了頗為良好的條件。
寧缺胖圓臉帶著些憔悴,與濟道林寒暄了幾句,就將濟道林帶到自己的房間,介紹了基本情況,他道:“我們現在是讓孔正義主動交待,還在給他機會,他是死豬不怕開水燙,現在是兩不動,不動筆,不動口。”
濟道林道:“不管口緊還是口松,只要證據確鑿,就一定逃脫不了法律制裁。”
他從沙州學院調到了政府部門,就數在紀委工作的時間最長,參與辦理了好幾件大案子,對紀委辦大案的思路、手段很了解,除了展開天羅地網收集證據以外,也還有些隱秘的手段。
在法律意識越來越強的今天,紀委等部門辦案都明確規定不准各部門搞刑訊逼供,也不准搞疲勞審訊。刑訊逼供容易留下傷痕,搞不好要出人命,紀委、公安、檢察院這幾個部門凡是頭腦靈活一些的,都不願意用刑訊逼供這一招,為了公家之事,把自己搭進去就太不值得了。
而疲勞審訊不會留下傷痕,而且只要把握好度,一般不會搞出人命,所以,紀委面對雙規對象之時,在政策攻心、威逼利誘都不能達到目的,就會採用疲勞轟炸,凡是有資格被雙規的,多數都是有一官半職的人物,這些人平日裡養尊處優,身體已經被慣壞了,若是兩、三天不能睡覺,十有八九會崩潰。
濟道林深知疲勞轟炸的歷害,他斷定身體發福的孔正義過不了這一關。
寧缺點了點頭,道:“濟書記說得一點不錯,現在孔正義受賭罪已是板上釘釘子,跑不掉了。”
濟道林眼光一閃,道:“案子已經有了突破?”
寧缺用手指了指手腕,道:“目前只是認定了一件事情,就是手腕上的手錶。”
白包公高祥林有一個重要原則,凡是被雙規人員必須是有查清的把柄,哪怕是一個很小的把柄,這樣紀委才能進退自如。此前的檢舉信中就有孔正義收受名表的內容,這塊名表價值一萬多人民幣,也就是孔正義平時所戴的那一塊,省紀委暗中將送表的煤氣公司經理帶到了嶺西,掌握了一手材料之後,這才有了寧缺的沙州之行。
孔正義平時掌管的錢都是以千萬、億為單位,他根本沒有在意腕中手錶,被雙規之時,這塊表順理成章被省紀委收繳了。此時人證物證俱在,光是憑著這一塊表,從刑法上就可以按受賭罪論處了。
濟道林暗中嘆息:“孔正義是聰明之極的人物,沒有料到手腕上的這塊表卻成了送他進監獄的通行證,看來天網恢恢,終究是疏而不漏。”
寧缺道:“省紀委前後收到了多封檢舉信,第一封信你見過,另外還有幾封,從我們初步調查的結果,基本屬實,涉及的人不少。”他頓了頓,又道:“這事等一會再談,專案組的成員都在大會議室,去見一見。”
濟道林進了會議室,陳再喜和五、六位同志聚在一起開會,寧缺道:“沙州濟道林書記大家都認識,他現在是專案組副組長,這一段時間將與同志們在一起工作。”
專案組成員大多是省紀委工作人員,濟道林幾乎都認識,唯獨有一位不認識,寧缺特意介紹道:“這是省高檢的唐軍。”
唐軍也就三十歲上下,主動握手,客氣地道:“濟院長,我是沙州學院法學系的,曾經聽過你的課。”濟道林仔細看了看,一時想不起來,實話實說道:“你是哪一級的,我印象不太深。”
唐軍笑道:“我是八八級的,當年在學校時不懂事,成天顧著玩。”濟道林就道:“學校的表現說明不了問題,不少頂級人物在大學裡多半是表現平平,比爾蓋茨就是大學肄業,如今的全世界首富。”
“有了濟院長的鼓勵,我的信心更足了。”他又道:“侯衛東是我的師弟,聽說他是沙州市委辦副主任,真是前途無量。”
濟道林道:“侯衛東不錯。”心裡卻暗道:“從政是一個漫長的過程,走得快並不代表走得遠,如果周昌全受到牽連,恐怕侯衛東的政治生命也就不太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