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女子見做不成生意,就站了起來,輕聲說一句道:“土八路。”在沙州,土八路是對吳海、益楊等縣的專用稱呼,意思是說這些人沒有見過世面,是鄉巴佬。
侯衛東被迫離開小佳的家門,正是由於家在吳海,工作在益楊,地域歧視已讓他很是受傷,此時這個女子如此稱呼,讓他胸中之火一下就竄了起來,他騰地站起來,低聲道:“有種你再說一次。”女子嘴硬,道:“土八路,說了就說了,你把老娘啃一口。”
侯衛東抬腿就踢了這個女子一腳,這個女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喊道:“三哥,有人打我。”
妖艷女子的一聲驚呼,就如一粒火種掉在了乾草之上,錄相室好幾對野鴛鴦立刻分開。
“老三,有人打老娘。”妖艷女子坐在地上,一邊叫人,一邊用雙手在空中一陣亂抓,顯得很是潑辣。
侯衛東見錄相室出來了兩三個人,就知道事情不好,抬腳就朝外跑,妖艷女子伸手扯住了侯衛東的褲腿,侯衛東使勁往外,只聽得“嚓”地一聲,薄薄的褲腿被撕下了一段。
已有一個人影堵在住大門,他手裡提著一張板凳,望著侯衛東就砸了下來,侯衛東從高中起,就在田徑隊裡訓練,一隻手能舉起七十公斤的槓鈴,是田徑隊中打架的一把好手,板凳迎面而來,侯衛東向左一閃,析凳就帶著風聲砸在了地上。
堵在門口的人是一個三十多歲的漢子,板凳落空,胸口被狠狠的撞了一下,他接連退了幾步,一屁股坐在了一個煙攤之上。侯衛東卻沒有跑掉,他又被一個年輕人攔住了,年輕人手裡提著一根掃帚,對著侯衛東劈頭蓋臉就是一陣亂打。
這時,屋裡的幾個漢子也沖了出來,他們亂七八糟地喊著什麼,侯衛東一句也沒有聽清楚,眼見著自己捅了馬蜂窩,急中生智,就朝車站跑去,剛才在車站轉悠時,他見到車站裡有一個警務室,裡面還坐著一個穿警服的民警,侯衛東父親和哥哥都是公安局的,他對警服極為熟悉,見到警服,知道裡面之人是正式的民警,而不是聯防員,一般警務室里都坐著聯防員,很少有正式警察坐在裡面,看到有正式民警,還覺得有些奇怪。
此時到了關鍵時刻,侯衛東下意識地就朝著警務室跑了過去,他猛地一個直拳,將擋在前面的小個子打翻在地,也顧不得飛舞的拳頭,直衝車站,一張小方凳飛了過來,狠狠地砸在了侯衛東的背上,侯衛東只是覺得後背震了一下,卻絲毫不敢慢下來,他一口氣衝到了警務室,喊道:“流氓打人。”
警務室的民警正在看著一本破舊《讀者》雜誌,他站起來,看了正好侯衛東,順手提起膠棒,幾步就來到門口,六七個漢子已追到警務室門口,見到站在門口的民警,便停了下來。
民警嘴裡叼著一枝煙,他把煙一吐,舉起膠棒,使勁地敲了一下舉得高高的板凳,歷聲道:“幹什麼,把東西給我放下。”
“羅警官,裡面的小子看錄相不給錢,還去調戲售票員。”
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女子抹著眼睛,一幅被侮辱的表情,道:“羅警官,我讓他買票,他不買票,還摸我。”另一個身材瘦小、面相有些兇狠的漢子,他捂著肚子道:“這個小子手好狠,我要住醫院,肯定是重傷。”另一個鼻子被打出血的男子也在一邊起鬨,那個民警手裡提著膠棒,哼了一聲:“少在這裡裝蒜,你們屁股拱一拱,我就知道拉稀屎還是干屎,賈老大,吳兵,你們兩人留下來,其他的都給我滾回去。”
他們都是錄相店附近的生意人,平時關係好,經常搭起伙欺負外地人,是典型的地頭蛇,也是一群欺軟怕硬的傢伙,在警務室起了一會哄,見羅警官漸漸地變了臉色,便慢慢地散了。
賈老大臉上挨了一拳,半邊臉都麻了,跟著羅警官進了警務室,便惡狠狠地盯著侯衛東。
羅警官走到門口,拉開嗓子吼道:“駝背,過來。”一個精神抖摟的聯防員跑了過來,笑道:“老羅,別喊我駝背,以後找不到媳婦,你要負全部責任。”羅警官年紀並不大,但是他學歷高,辦事很是地道,在武金派出所的轄區頗有些人緣,他道:“費話多,你到隔壁去問問賈老大和吳兵。”
“過來,誰叫你坐著,站起來。”羅警官對侯衛東絲毫沒有客氣,取過筆,就準備做筆錄。
侯衛東屁股剛落地,就被羅警官毫不客氣地叫了起來,他在學院裡,向來是天之驕子,何曾受過如此委屈,可是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頭,就站在羅警官對面,等著羅警官詢問。
當問到籍貫之時,羅警官抬起頭來,道:“你是益楊人,到沙州幹什麼?”侯衛東想了想,就老老實實地道:“我是沙州學院的學生,今天離校,送女朋友回沙河,我買了四點半的票。”
羅警官聞言,不禁多看了侯衛東一眼,道:“學生證,給我看看。”
侯衛東的學生證上面已蓋了畢業兩個大字,這意味著學生證已經作廢,羅警官翻來翻去看了一會,笑道:“沙州學院的學生,還是政法系的。”他把畢業證丟還給侯衛東,臉色又變得嚴肅起來,道:“剛才是怎麼一回事?”
第12章 水到渠未成(八)
侯衛東見這位警官看畢業證時,臉上露出了笑容,心念一動:沙州學院政法系很多同學畢業以後都進了公檢法司這幾個單位,他提起沙州學院時語氣很有些親切,說不定也是沙州學院畢業的。
想到這裡,侯衛東心情放鬆了不少,他就將此事前因後果講了一遍,在大部分事實真實的情況下,隱瞞了自己先動手事實,只說那個女人纏著自己,侯衛東知道這事只是小事,全看這警官如何處理,他打定主意:“若是這個警官要小題大做,就把父親抬出來,父親在整個沙州還有些名氣,或許還有作用。”
羅警官一本正經地道:“打架的細節你沒有說清楚,重新說一遍。”羅警官看到侯衛東一個人就讓三四個人帶傷,知道他也是經常打架的主,就故意教訓他。
“你別繃著。”羅警官用手指了指另外一間房子,道:“等會他們自然要說實話,如果你說了假說,今天這事就不好交待。”
蛇鼠一窩,常常用來形容警察和社會人物勾結在一起,為害社會,稱霸一方,侯衛東常聽當公安的父親和哥哥閒聊,對此並不陌生,只是沒有直觀感受,這一次,面對著長相還算端正的年輕警察,他徹底無語了,就故意示弱,聳拉著腦袋不說話。
這時,被稱為駝背的聯防員走了進來,笑道:“這個小子挺能打,賈老大這麼多人,都弄不住他,賈老大嚷著要醫藥費。”
羅警官面無表情地對駝背道:“讓賈老大過來。”駝背答應了一聲,就屁顛屁顛地跑了出去。
賈老大進了警務室,他摸出一包紅塔山,道:“羅哥,來一顆。”羅警官把煙叼在嘴上,淡淡地道:“這事就這樣,算了,回去做生意,才是正經事。”賈老大是老油子,他摸著臉道:“我們幾個人都被打傷了,醫藥費總要給點,吃顆花椒順口氣,不能白讓這小子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