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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衛東嚴肅起來,挺直腰,目光平視,專心聽周昌全說話。
“在省政府工作一年,你到嶺西市政府去工作,爭取進市委常委。”
侯衛東明顯征了征,他迅速分析了此話的真意:“這是周省長的意思,還是朱建國的意思,如果朱建國有這個意思,事情就好辦,若是周省長單獨的意思,還有些難度。”轉念又想道:“周省長是很穩重之人,他若是沒有把握,就肯定不會說出來,此時將這事說了出來,就意味著有相當的把握。”
他腦中飛速地分析,口裡道:“老領導,你對我的栽培,小侯永生難忘。”
他這一句也確實是真心話,在他的仕途生涯中,有三個人起了關鍵作用,一是遇害的秦大江,他利用村支書的職務之便,演繹了一場跳票大戲,二是縣委書記祝焱,他讓侯衛東由副科變成了正科,由副鎮長變成了益楊新管會主任,三是市委書記周昌全,在市委工作期間,他擔任了縣委書記。
有了縣委書記這個平台,侯衛東才能擔任沙州市政府領導。
嶺西市是副省級城市,若能成為常務副市長就進入了正廳行列,也進入了嶺西市的決策圈。從沙州副市長到省政府副秘書長,再從省政府副秘書長到嶺西市委常委、副市長,轉了一個大圈子,侯衛東從副廳終於有可能上升到正廳。
世界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恨,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提拔重要,換一句話,每一次重要提拔都是有看不見的手在推動。
朝中有人好做官是金科玉律。侯衛東也算朝中有人的人,到了廳級以後,要想再往上升,同樣是困難重重。如今周昌全說了這個想法,侯衛東明白,要把想法變成現實還有一年的時間,這一年會有太多的變化。
在侯衛東與周昌全談話之時,晏春平悄悄給春天打了電話,春天有過縣委招待所服務員經歷,對晏春平很是理解,一個勁說自己的沒有事,可是晏春平聽到春天有氣無力的聲音,心裡急得很,拿出手機不停地看。又不停地看著侯衛東與周昌全。
侯、周兩位領導卻一點不著急,兩人還點起煙。
兩根星星點點的火光抽在侯、周嘴上,燒在了晏春平的心上。
好不容易等到周昌全揮手上樓,晏春平一看時間,已是接近一點鐘。
“秘書長,送您回家嗎?”
“不,我到醫院。”
侯衛東坐在後排,看著嶺西市的一排排路燈,心裡別有一番滋味。
前幾天,他是以省政府副秘書長的眼光看這座城市。當省政府副秘書長畢竟隔了一層,更多指導,而不是實際操作,這讓精力旺盛一心做事的侯衛東很無奈。
今天與周昌全一席話,他看這座城市的眼光變了,或許一年以後,他就將成為這座城市的領導者,要親自推動著這座偉大城市的發展。
在這座城市二千多年的歷史長河中,在城市管理者中又多了一個侯衛東的名字。
想到很快就能在重要崗位上做具體工作,侯衛東兩眼興奮得發光。只是他整個面部表情還是很平靜,沒有讓楚休宏和晏春平看出自己的激動心情。
進了醫院,站在病室前,醫院的門都有個供護士醫王觀察的小窗,侯衛東透過房門上的小窗朝里望了望,在壁燈之下,母親已經睡著了,父親睡到另外一個床。兩人睡得很安靜,安靜得讓侯衛東心酸。
劉光芬在睡夢中與兒子有心靈感應,她睜開眼睛,見到了小窗外的兒子,將手伸出被窩,招了招手。
等侯衛東進屋,劉光芬心疼地責備道:“小三,這麼晚,你來做什麼。”
“昨天忙,沒有來看你,今天無論再晚也得過來。”
“你開車嗎?”
“沒有”
“沒有開車,那趕緊走,別讓司機等久了。”
“車已經走了,我就在這裡睡。”
侯永貴也醒了,問了幾句,聽到兒子要在病床睡覺,揉著眼睛道:“沒有床,別在這裡擠。”他彎腰下床,從褲子裡取出鑰匙,道:“我車停在外面,你自己去開。”
侯衛東堅持道:“爸,你回去睡,我陪媽。”
侯永貴喝了水,這才清醒過來,一邊穿衣服,一邊咕嚕著,“要來陪床就早點來。”不過,兒子能來陪床,他心裡挺高興。
劉光芬叮囑道:“老頭,你上了歲數,手腳沒有以前靈了,開車慢點。”
侯永貴交待了幾句,拿著車鑰匙,走了。
侯衛東站在門口看父親,在昏暗的燈光下,父親原本挺直的腰也彎了,背也微微有些駝了。他在心裡道:“父親在也不是當年帶著手銬抓犯人的警察了,他老了。”
沒有洗漱,侯衛東上了床。
劉光芬多年沒有與兒子睡在一個房間,看著小兒子的側臉,挺高興。她發出一聲感慨:“小三,可惜你沒有兒子,這麼優秀的基因沒有人繼承。”
侯衛東突然湧出了將秘密說給母親的衝動。
第776章 集資(上)
母子倆躺在床上,借著外面的燈光相互對視著。侯衛東出生以後,侯小英就單獨睡小床,從此他就單獨享有睡在母親身邊的權利。轉眼三十三年過去,侯衛東早就離開了母親的被窩,被窩的溫暖與舒適永遠留在了心底。
他堅信憑著如今的醫療條件,肺癌早期能夠治好,便試探著道:“老媽,你既然想兒子,我就給你帶兩個回來。”
劉光芬道:“我就是說說而已,你別當真,計劃生育政策嚴,你再生一個,工作就要丟掉。”
侯衛東道:“我當副秘書長,堂堂廳級幹部,也就只有四千多大元,這點錢對我來說算得了什麼。這個工作有什麼意思。”
劉光芬最了解自己的小兒子,道:“小三,這不一樣,當了官才有社會地位,你當了副市長以後,每年吳海縣委縣政府都要到家裡來拜年,就算你再有錢,吳海縣委縣政府會給家裡拜年,恐怕那時就得家裡給趙林書記拜年了。這就是社會地位,懂不懂。”
母親劉光芬這個年齡,生在紅旗下,長在新中國,受到的教育以及自身經歷,將做官看成了最佳的人生選擇,這是深入靈魂深處的觀點,平時有可能顯現不出來。在遇到有選擇之時,這種觀念便會頑強地從冒出頭。這和人品無關,和價值觀、世界觀和人生觀有關。
母子倆聊了半個小時,侯衛東不知不覺睡著了,劉光芬起床,將他的手臂放進被窩,站在床邊看著熟睡的兒子,久久不願意離開。
早上,侯衛東起得挺早,母親劉光芬還在早睡,他知道母親劉光芬喜歡喝粥,拿了送飯的提桶,準備到外面的粥店去買粥。
粥,誰家都可以煮,專業粥店為何能生存,應該有生存之道,侯衛東就是抱著這個想法到外面遍尋粥店。
拿著提桶站在了醫院門口,昨晚他沒有開車,父親侯永貴又將車開走了,他只能步行走出醫院。平時要麼開車,要麼坐單位公車,此時突然沒有了車,看著開過的公共汽車和計程車,他一時覺得有些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