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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沙州以後,祝焱也並不急著去報到,老柳將車直接開進了聾啞學校,校長不在,教師就只是打招呼,沒有過來囉嗦。
祝焱直接到畫室,卻沒有見到女兒祝梅,一位年齡稍大的聾啞人認識祝焱,對著他打了一串讓人眼花繚亂的手語,祝焱回了幾個手語,那個聾啞人便露出笑容中,不停地點頭。
“走吧,祝梅在寢室里。”
祝梅顯然在聾啞學校受到了關照,她的寢室位於教師樓里,房間雖小,卻有衛生間等基本設施,祝焱進門的時候,她正在電腦前忙活著。侯衛東家裡雖然早就有電腦了,但是他平時並沒有太多的時間,也就是看看新聞,收收郵件,或是到聊天室去亂侃一通,此時他站在祝梅背後,沒有弄明白她在做什麼。
祝焱輕輕拍了拍女兒的肩膀,祝梅嚇了一跳,回頭見是祝焱,便高興地站起來,用手比劃著名,隨後又拿起滑鼠點了一陣,出來一個頁面,是一個動畫。
在風景如畫的草地上,一個小女孩提著籃筐,一邊跑一邊唱:“爸爸,我是你的女兒梅梅,雖然我聽不見你叫我的名字,我也不能說話,可是我就是你的乖女兒,我愛你,親愛的爸爸。”
聲音從電腦內置音響放出來的,雖然有些幼稚,旋律也並不優美,祝焱地卻如遭雷擊,征征地看著動畫畫面,放了一遍以後,祝梅又放了一遍,放了第五遍,祝焱才讓畫面停了下來。
祝梅飛快地在電腦上打了一串字,道:“爸爸,這是老師幫我譜的曲子,好聽嗎。”又寫道:“爸爸有郵箱嗎,我現在可以天天給你寫信嗎?”
她的笑容如草原上的花朵,純淨而甜美。
侯衛東很是欣慰,當初給祝梅買電腦也是一時衝動,未曾料到這台電腦給祝梅生活帶來如此大的改變,心中也有驚喜,還有三分自豪。
在聾啞校坐了一個多小時,在祝梅依依不捨又驚喜的目光中,老柳將車慢慢開離了校園。
車走遠,侯衛東無意中回頭,卻見祝焱已是流淚滿面。
祝焱在侯衛東心中一直是那麼的自信、堅強而睿智,今天突然失態,侯衛東心裡也覺得頗為震撼,他連忙回過頭,假裝看外面的風景。
“無情未必真豪傑,只是未到傷心處。”
流淚的祝焱,是一位特別真實的男人。
小車開進了省黨校,侯衛東自是鞍前馬後,不一會就將手續全部辦完,辦手續的時候,遇到了不少年輕人,大概都是參加學習班領導帶來的工作人員,個個都是精明能幹的樣子,見了面,少不得點頭示意,遇到排輪子的時候,大家還互相詢問幾句,侯衛東也沒有說自己是新管會副主任,只道是秘書,其他人見他這個年齡,也就信了。
這一期地廳級後備幹部培訓班,由於只有二十名學員,又皆是掌實權的人物,黨校就給每位學員配了單間,發了檯燈等用品,比起青干班的條件就好得太多了。
“祝書記,這是飯票。”
“放在桌上。”
祝焱並不管飯票,他坐在檯燈下隨手翻看教材,見裡面多有經濟學方面的書,道:“你看教材,就知道我們國家還是以經濟建設為中心,這步棋抓得好,看來中央的決心還是沒有變,還是鄧同志抓住了根本,發展才是硬道理,不能發展,其他一切都是虛的。”說罷,又道:“我給了你新管會這個平台,是驢子是馬,你要拉出來溜溜才知道”
侯衛東此時想的是另一碼事情,道:“祝書記,黨校條件還可以,比起外面賓館還差了點,聽我朋友說,附近有一家四星級賓館,是否需要長包一個房間。”
祝焱搖頭道:“你別瞎操心,到了黨校就要有當學員的樣子,我喜歡這個環境。”
自從接到學習通知,不少人藉機向祝焱示好,就有好幾位要給他在五星級賓館訂長包房,他一概婉拒。
侯衛東又拿出一把鑰匙過來,道:“祝書記,這是季書記讓我帶過來的車鑰匙和油本,是黑色尼桑,開了一年,也算是新車,車況很好,就停在樓下的。”這事季海洋給祝焱提過,祝焱考慮到沒有車確實不方便,也就同意了。
下午三點過,所有雜事都辦完,新買的筆記本電腦也能上網,侯衛東為祝焱申請了郵箱,給祝梅發了一封信。
離別之時,祝焱將侯衛東送到門口,神情突然溫和起來,握了握手,道:“謝謝你,我好多年沒有見到祝梅這樣開心。”
“我回沙州之時,幫著祝梅上聊天室,您和祝梅就可以在聊天室進行溝通。”
祝焱便感嘆:“網際網路真是改變了人們的生活,我壓根沒有想到可以用這種方式與梅梅聊天。”
他話鋒一轉,道:“楊森林是破格提拔,後面有背景的,你心裡要明白,別去摻合。”
第279章 適應(中)
註:侯衛東是新管會黨組書紀兼主任,一把手。
※※※
四月正是春暖花開之際,陽光逐漸向北回歸線靠近,天氣一天比一天更熱,卻還不至於讓人感到煩悶,嶺西城內的不少時尚女子已經迫不及待地露出了肩膀、腰肢,被雪藏了一個冬天的肌膚就如一道風景線,吸引了無數男人的眼光。
從車內看嶺西繁體街景,又是另一番味道,從黨校出來不遠就有一個路口,朝左,就是嶺西最繁華的商業街,朝右,就可以直插外環。老柳道:“侯主任,朝哪裡走?”
侯衛東道:“還是回去吧,家裡事情一大堆。”
到了沙州郊區的分路口,又面臨著選擇,侯衛東不等老柳發問,道:“先到聾啞學校,然後進城,我們倆到水陸空餐館,哪裡菜品不錯,老柳,別跟我客氣,我們倆是有緣分的。”
老柳就高興地道:“侯主任請客,我去。”
到了聾啞校,侯衛東徵求意見道:“我給祝梅來一樣東西,老柳在這裡等我,還是一同上去走走。”老柳昨晚沒有睡好,開了一個多小時的車,也有些疲憊,道:“我就在這休息一小會。”
祝梅所製做的動畫雖然簡單,卻如小草一樣紮根於在侯衛東心中,始終揮之不去,下午侯衛東抽空為祝梅買了一個能發簡訊的新手機,能為這位單純而聰慧的女孩子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他發自內心感到高興。
聾啞校學校的校長正站在操場一邊發呆,看到侯衛東朝教師宿舍走去,他一時沒有想起這是誰,沒有打招呼,繼續背著手看著操場的泥巴地,默默地想著心事。
侯衛東亦看到了站在操場對面的校長,暗道:“這個校長一臉苦相,多半是為了經費操心,明年借個什麼名義給他們捐點錢,盡點綿薄之力,也算是回報社會。”
到了祝梅的小房間,侯衛東禮貌地敲了敲門,過了一會,才想起祝梅是聾啞人,便將門推開。
祝梅專心地坐在電腦前,幾縷頭髮搭在臉頰上,清秀、安靜。
沒有見到父親,她神情間頗有些失望,不過很快又恢復了正常,略帶羞澀打了幾個手語,見侯衛東很茫然的樣子,便無聲地笑了笑,再用手指著凳子,給侯衛東倒了一杯水以後,祝梅略帶羞澀地站在屋中間,似乎有些手足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