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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了這個情報,石小磊心裡便擔心起來,省政府辦公廳接待國內著名的經濟學家,請什麼參會是有講究的,絕對不會胡亂點人參加,這個侯衛東在沙州分管工業這一攤子,被請來參會也算是作為市級政府的代表。
可是,想到侯衛東居然是周昌全以前在沙州的秘書,這就讓他嗅到陰謀的味道。
石小磊的直覺是正確的,讓侯衛東來參加省政府的接待活動,也是周昌全的刻意安排,在嶺西省,沙州是第三大工業城市,國有企業改制進行得還比較順利,侯衛東作為分管領導,也在市級部門有代表性,更深層次的意思,周昌全也想讓侯衛東在省長朱建國面前留下更深的印象。
在沙州,抗擊非典留下的印象只能說明侯衛東勇敢和無畏,能與經濟學家對上話,無疑就能增加朱建國的印象,這對侯衛東未來的發展有好處。
周昌全對侯衛東倒是很有信心,這個小子聰明肯學不服輸,這幾年先後當過縣委書記和分管工業的副市長,也著實有幾把刷子,應該能給朱建國留下印象。
侯衛東和魯軍準時來到了會場,當得知國內著名經濟學家是誰之時,心裡也不禁狂跳了幾下。
來者皆為國內有名的經濟學家,個個都如雷貫耳,其中之一便是大名鼎鼎的吳敬璉。
看到了吳敬璉的本人,侯衛東暗自感嘆:“省政府畢竟是省政府,與市政府不是一個概念,在市政府根本無法見到如此人物。”
參加晚宴的人並不多,在金星大酒店的頂樓有一張能容納二十五人的旋轉餐桌,參加晚宴的人都可以坐在一張大桌子上,大桌子上放著座牌,每個人的位置根據重要性而決定與省長的遠近。
侯衛東坐在了最末端,對面正好是吳敬璉老先生。已經七十三歲的吳敬璉並沒有常見的老人痣,相貌仍然清秀,眼鏡下有著睿智眼光,他的表情與省長朱建國等人略有不同,沉穩,嚴肅又有幾分和藹。
侯衛東看清了吳敬璉的相貌,暗道:“經濟學家也是人,他就是一個平常的鄰家老頭嘛。”
省長朱建國談笑風聲:“……重化工是嶺西經濟不可超越的階段……按照理論界的說法,每個國有的經濟發展都要經歷一個重工業化階段,嶺西還要補課……”
在2003年,經濟過熱的現象已初露端倪,東南亞金融危機以後,國家實行了寬鬆的宏觀經濟政策,中國製造和地產不斷發熱,可謂內外俱旺,無比繁榮,能源和原材料價格一路飛漲,特雖是水泥、鋼材到了一月三價的地步,在這個背景下,嶺西省政府也開始在鋼鐵、電解鋁和水泥之上增加投入。
朱建國請來了國內的經濟學家,主要是想給嶺西省的經濟把脈。
在座的好幾位經濟學家都對重化工業化階段持支持態度,與朱建國、周昌全兩位副省長談笑風聲。
吳敬璉若有所思地聽著眾人的談論,並沒有主動說話。
侯衛東有心聽一聽吳敬璉的意見,可是在座之人中,他的官職最低,基本上就只能帶著耳朵,嘴巴也只能用來吃飯。
到了中場,周昌全主動請吳敬璉提一提意見。
吳敬璉這才緩緩地開了口。
“我正在看嶺西的相關材料,思想沒有成熟,暫時不發表什麼意見,我只講兩個地方的事。”
“2000年底北京中關村發展問題討論,北京中關村搞了這麼多年,名聲響,就是產值和稅收都上不去,在經歷了長時間爭論以後,去年10月,中韓合資的北京現代汽車有限責任公司宣布成立,今年銷售和稅收都很好,應該來說有巨大的產值和稅收。只是,首都要想成為具有高附加值和高盈利率的轎車生產基地,光靠簡單裝配不行。”
“深圳在重要的高新科技中心,與香港相比,前者的GDP只有香港的六分之一,但是土地已經很緊張了,這說是有深圳的產業素質還有很大的提升空間,出路在於提高土地的利用率,而不應當寄希望於無限擴大外延。”
吳敬璉講話之時,大家都靜靜地聽。
這兩個事例看似毫無聯繫,侯衛東向來注重實踐,突然親耳聽到國內經濟學家的談話,心裡還有些惶恐,他認真領會著吳敬璉的內在意思,心裡也在想道:“越到高層越注重理論,也是有著實際的意義,對於省政府來說,決策錯誤將是十分嚴重的錯誤,影響也更大。”
“看來,我還得多學習,得適應新職務和新挑戰。”
第739章 新生活(上)
與吳敬璉等國內經濟學家見了面,侯衛東得出了兩個結論,其一,全國著名的經濟學家也是兩個眼睛兩個鼻孔一個嘴巴,尋常人亦,並不是不可接近的神仙;
其二,經濟學家確實了不起,在這些尋常老頭的腦袋裡全是智慧,某些學派甚至能決定著國家的大政方針。就比如吳敬璉來說,他的思想與改革開放的歷史緊密聯繫在一起,每當侯衛東想起改革以來嶺西發生的巨變,就對吳敬璉充滿了敬意。
第二天到了課堂上,恰好是黨校經濟學教授開課。昨夜聆聽了幾位國內經濟學家的談話,今天再聽黨校教授照本宣科,便覺得索然無味,出於對教授的尊重,他還是坐在了辦公室,聽著聽著,就想起了沙州的企業改制,又想起了與郭蘭的最後一眼。
“也不知郭蘭如何?”下課以後,侯衛東到讀書館,借了一本《改革,我們正在過大關》,這是吳敬璉在2001年出版的論文集,封面上,吳敬璉頭髮花白,一隻手扶著下巴,一幅沉思者的表情,而這個表情與昨夜晚宴上的表情極為相似,侯衛東看見以後便有相熟之感。
在房間裡坐了一會,看了一些內容,侯衛東腦子裡總有郭蘭的影子,放下書,在窗邊站了一會,空中似乎傳來隱約的鋼琴聲,與球場上的籃球聲音相比較,顯得很不真實。
“我還是軟弱了,五行不定啊。”侯衛東開了車,帶著吳敬璉的書,又到了那間小屋。
在屋門,侯衛東用力嗅了嗅,體驗到了郭蘭的存在,他原本以為是錯覺,等到走到桌前,看了那本詩集,這才確定郭蘭確實來過此間房屋。
將手機放在實木桌上,手機顏色與實木桌子很配,放在上面很安靜。
侯衛東用不鏽鋼茶壺燒了水,泡了壺茶,坐在窗邊靜靜地看書,在這間屋裡,他心神格外寧靜,到了五點鐘,已將書看了大半。
易中嶺在小區守候了多天,今天終於將侯衛東等個正著,他躲在暗處,用新買的高檔照相機,將侯衛東走出門洞的景頭完整地收入鏡頭之中,只是很遺憾,仍然沒有見到兩人同時出入的證明。
不過,相同的門洞,清晰的人象,加上沒有時間標註,這種似是而非的東西,對一位上進青年很有殺傷力。
精心挑選了侯衛東與郭蘭的相同背景照片,寫了“姦夫淫婦”四個字,就放進了信封。
封好信封以後,他在封面寫道:“嶺西省紀委收”。寫完信封,他很有些得意,突然,他發現了一個問題,雖然這封信可以給侯衛東添堵,但是也有可能給這個安靜地小區招來記者或是紀委的人,這樣就增大了自己的暴露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