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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晶抬起臉,問道:“衛東,我不化妝,是不是很醜。”她是那種細長的柳葉眼,眼角微上斜,格外地嫵媚,侯衛東望了她一眼,迅速將目光轉向一邊,恭維道:“俗話說,好看不過素打扮,李總現在素麵朝天,比化了妝更漂亮。”
李晶如此問,其實就是渴望表揚,從侯衛東口中得出了想要的答案以後,笑得很開心,又怪道:“衛東,你就別叫我李總了,我年齡比你大,你叫我李姐,或是叫晶姐,都可以。”侯衛東立刻反對,“你年齡明明比我小,我就直呼其名,李晶。”
行走到鄉村小道,看著滿山的綠意,李晶哼著《采檳榔》的老歌,歌聲婉轉,隨風而行,與尋常的流行歌曲又不一樣,有著別樣的韻味。
到了鎮政府辦公室,李晶笑容就迅速收斂了起來,討論協議,一是一,二是二,字斟句酌,一絲不苟,嚴謹認真得有些過分。
河邊輕歌的李晶,辦公桌前嚴肅的李晶,一樣的面容,兩樣的神情,侯衛東看著李晶咬著筆桿思考問題的時候,稍稍有些失神。
簽完協議,李晶接了一個電話,她聲音極低,臉色也陰晴不定,掛斷電話之後,她道:“衛東,我不吃飯了,有事要先回沙州。”
“你趕快催著村里把前邊的公路拉出來,我回去以後,找一個班組過來,趁著現在事情還不忙,最多一個月,就能將小橋修好。”她強調了一下,道:“我們分工協作,你搞定地方上的事,我去搞定銷路和貨款的事情,如果操作得好,高速路修好,我們兩人各有幾十萬的進項。”
李晶匆匆下了樓,在發動機的轟響中,向侯衛東揮了揮手,越野車帶起一溜的煙塵,便離開了鎮政府小院。
侯衛東剛剛回到辦公室坐定,楊鳳拿著一個文件夾來到了辦公室,她笑眯眯地道:“剛才那個女的好漂亮,是不是侯鎮的女朋友?”
楊鳳是青林鎮出名的新聞發言人,若由她發揮,不出一天,全鎮都知道自己帶了一個漂亮的女朋友到鎮裡來,侯衛東急忙糾正道:“興平村要修公路,她是交通局介紹過來修橋的,沙州道路工程公司的李總。”
楊鳳誇張道:“哇,李總還真漂亮。”
她又囉嗦了幾句,見侯衛東不再滿足她的好奇心,便下了樓去。楊鳳走了兩分鐘不到,又有一名女子走進了辦公室。
“侯大學,有個事情要給你。”進來的是上青林鄉政府大院的田秀影,她胖臉上很有些怒氣。
楊鳳喜歡傳播小道消息,小道消息雖然捕風捉影,卻也有些依據,而同為黨政辦公室的田秀影,卻喜歡散發些惡意的謠言,侯衛東在上青林之時,分析過田秀影的動機,她散發了不少惡言,卻從這些流言中根本得不得益處,也就是說,她的行為是屬於典型的損人不利已,所有惡言都是出自那一顆本身就長滿了黴菌的口與心。
“有什麼事情,不用客氣。”雖然瞧不起或者說是厭惡田秀影,侯衛東仍然保持著基本的禮貌。
“政府辦事也要公平,我在青林鄉工作了二十年,又在青林鎮工作的好幾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們這樣對我,太要不得了。”田秀影夾頭夾腦地說了一通,沒有說出什麼事情,把侯衛東也弄得莫名其妙。
“到底什麼事情?”
“我是黨政辦的工作人員,把我扔到上青林工作組,我也認了,沒有說什麼,誰叫我年紀一大把,沒有小姑娘的細皮嫩肉。”
“田秀影,有事說事,別扯其他的事。”
“侯大學,你現在也住在上青林鄉,鄉政府大院子的事情你也知道,前面是一幢樓,後而兩排平房,平房潮濕還要漏水,我住久了,胳膊都痛得很,肯定得關節炎了,現在鄉政府的小樓空了至少十間房子,我想搬到樓上去,如果三樓不行,至少在四樓要給我找一套房子。”
上青林小樓只住了幾家人,大多數房子空著,為什麼不讓池銘、田秀影等人搬進去,侯衛東在上青林就詢問過高鄉長,高鄉長吱唔著,也沒有說清楚。
存在的事情必然有原因,侯衛東對此事的緣由一直不清楚,他也就沒有下結論,想了想,就道:“住房分配就是由黨政辦在管,你本身就是黨政辦的工作人員,問過歐陽主任沒有?”
“我以前找過唐樹剛,他現在不管了,歐陽林更是一推三尺遠,你對上青林的情況最熟悉,要給我說一句公道話。”
“辦公室是由劉書記分管,你可以直接去找他,我也可以將實際情況給他講一講。”侯衛東不願意插手劉坤分管的事情,他也就實事求事地推脫此事。
田秀影嘴巴撇了數撇,露出不屑的表情,道:“我找過他,還是又拖又推。如果這一次不解決,我就要到縣紀委去上訪,侯大學,雖然你不管辦公室,但是你現在也是當官的人,要給我說一句公道話,不要當了官就變成勢利眼了。”
侯衛東沒有具體表態,含糊地道:“合理的要求,鎮黨委行政會考慮的。”
田秀影胖臉露出少有的懇求表情:“侯鎮長,你現在還是工作組的副組長,這個職務並沒有撤掉,至少我沒有看到文件,我找你說這事,也是正常的程序,你在開黨政聯席會的時候,要幫著我說話,我們都是上青林一個大院出來的,還是有感情的。”
侯衛東在上青林極有威信,特別是村社幹部以及習昭勇、田大刀等人,都和他關係很深,田秀影久居山上,知道這個情況,她對侯衛東心存三分忌憚,說話不知不覺就帶著幾分客氣。
想到四十多歲的人,為了調一間住房,跑來求自己,侯衛東心時有些憐憫,道:“你放心,我知道怎麼說。”
田秀影站起身,道:“我去找劉坤,如果不給個說法,老娘也不是好惹的。”說這話時,懇求之請又消失了,臉上露出惡狠狠的表情。
好不容易把田秀影哄走,看著她的背影,侯衛東暗道:“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句話總結得太精闢了。”
田秀影走後不久,付江又過來談事情,當得知興平村渡村已經有了著落,他主動道:“侯鎮,你將這件大事辦好了,其他的小事就交給我,以前讓興平村辦事,晏道理總是拿興平村說事,這一次,看他還有什麼理由。”
侯衛東看到一貫懶散的付江都有了工作熱情,便交待道:“你去找一找晏道理,關鍵要督促他把河對岸的公路修起,這樣才能讓修橋的施工隊伍入場。”
提留統籌、農業稅、農林特產稅、積累工、義務工,以及各種攤派,是村民的大負擔,特別是頭一項,由於數量大,很多村民都沒有交,而興平村的提留統籌的收取工作在全鎮排在最後一名。
每次鎮裡批評這事,晏道理就把公路拿起來說事,一陣胡攬蠻纏以後,往往就將大家的注意力由提留統籌轉到了修公路,付江是二級班子,參加過多次這樣的大會,如今聽到小橋有了著落,想起振振有詞的晏道理,付江心裡就樂:“這一下,看晏道理如何講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