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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有財聽劉市長話鋒之中,已經生出了對楊森林的不滿,暗自高興道:“這一次,楊森林是搬起石頭碰了自己的腳。”
又聊了幾句,劉兵接了一個電話,他站起身,道:“嶺西第三建築公司的老總準備到沙州投資搞房地產,三建司是嶺西老牌建築公司,技術力量雄厚,改制以後,在嶺西做了不少樓盤,實力很雄厚,益楊要打造沙州後花園,必須吸引外地資金、技術和管理經驗,光靠益楊本地公司是很難完成後花園的建設任務的。”
馬有財跟在劉兵屁股後面,道:“如今面臨國內經濟也不景氣,今年以來,益楊招商不容樂觀,開工的項目都是去年初簽的,今天基本沒有大項目,三建司原意來益楊投資,我是舉雙手歡迎。”他曾經聽說過劉兵的表弟在嶺西搞房地產,卻一直沒有見過面,今天他們終於見了面。
三輛車就直奔益楊。
這封檢舉信內容雖然不實,卻觸動了馬有財的心弦,他收了易中嶺兩百萬,等於收了一顆定時炸彈,也等於收到了一副手銬,手銬的鑰匙就掌握在易中嶺手裡,“我應該象劉兵學習,還是想辦法找人搞一個正規房地產公司,幾個工程做下來,自己一輩子都夠吃了,何必擔收受賄賂的風險。”
他腦子裡琢磨著合適的人選,他當了多年縣長,認識的老闆著實不少,可是真要合作,他又信不過這些平時把豪言放在嘴裡的人,自己的小舅子就在益楊搞建築,他原本是合適的人選,只是這位小舅子很不爭氣,小打小鬧還可以,卻不是幹大事的材料,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這是他對小舅子的評價。
基於這點認識,他只是幫小舅子攬了一些小工程,並不願意與他進行更深入的合作。
下了高速路,劉兵和馬有財都坐到三建司董事長那勇的小車之上,那勇也就三十出頭,戴著一幅眼鏡,文質彬彬,他遞了一張名片給馬有財,道:“馬縣長,請多多關照。”
馬有財看了名片,除了印有董事長的頭銜以外,還印有高級工程師的職稱,他對那勇印象很好,心道:“怎麼我們家裡就沒有這種高智商人才。”
那勇坐在副駕駛位置,視線很好,他看著新管會已經平整出來的土地,不由地讚揚道:“馬縣長,益楊新管會搞得真不錯,省政府同意保留的十六個開發區,我都跑遍了,最好的有兩個,一是嶺西高新開發區,另一個是益楊縣的開發區,一個縣級城市的開發區能搞成這個樣子,馬縣長了不起。”
他對劉兵道:“哥,共產黨就要提拔這種辦實事的幹部,光會說漂亮話,人民群眾是不會滿意的。”
新管會是由原來的新管會和開發區合併而成,合併以後,侯衛東力主建設一條連接老新管會和開發區的大道,省發展銀行貨款到了以後,這條大道也正式列入了項目之中,如今路基已經擴寬,六十米寬的道路,兩旁還分預留了十米寬的人行道,雖然大道還沒有硬化,卻也能看出其輪廓。
劉兵問道:“這條路占了多少良田熟土?人大、政協的同志有意見嗎?”沙州新城區設計規劃中,有一條交通主幹道,他準備是修成百米大道,方案提出來以後,人大、政協反對得歷害,所以,看到了新管會這條大道,心有所感。
馬有財道:“人大政協提了不少意見,他們也認為新管會修這條道太寬了,良田熟土占得太多,不過,我們還是認為要修寬一點,益楊縣城的公路太窄了,限制城市的升級。”
“這幫老同志,思想禁錮得歷害,城市規劃必須要有超前意識,小腳小手是建不好城市的,沙州新修的城市道路只有十來米,現在已是很擁擠了,兩邊房子密布,根本無法拓展,這是教訓啊。”
那勇在旁邊道:“這些老同志都是農民出身,對土地感情很深,他們沒有見識過現代城市,也不知道世界發展的趨勢,腦袋自然就轉不過彎來,以前在改造嶺西的時候,省人大政協的老革命提著拐杖跟到省委來罵街。”
劉兵笑道:“毛主席說過,當前最重要的問題是教育農民,我看還得給掃除幹部的小農思想。”
小車經過新管會大門的時候,眼見得一群人堵在門口,馬有財臉上就掛不住了,自言自語道:“這又是怎麼回事。”那勇在一旁道:“不用說,也是為了土地的事情,那一個開發區沒有被堵過,很正常。”那勇一席話,算是給馬有財解了圍。
在新管會辦公大樓里,侯衛東正在與農民代表們激烈地爭論,電話就突然響了起來,他原本不想接,可還是習慣性地看了看手機。
見到馬有財的名字,他拿起手機站了起來,走到窗邊,道:“馬縣長,你好。”
馬有財道:“我從新管會路過,怎麼回事,又堵上了,群眾工作要細緻。”
侯衛東走出會議室,回到自己辦公室,將發生的事情給馬有財匯報了。馬有財聽說有村民耳朵被打聾了,道:“你要教育幹部,怎麼能動手,現在責怪也沒有用,你要處理好,不要整成群體性事件。”
侯衛東道:“現在公安局已民經介入了,到底是不是耳聾,也不能由村民說了算,我準備讓村民做司法鑑定。”馬有財打斷道:“細節就不說了,把握住大原則——不能搞出群體性事情。”
侯衛東放下電話,朝外面望了望,目光穿過大院,搜尋了一遍,卻沒有見過馬有財的小車。
粟家林的哥哥等到侯衛東回來,大聲道:“土地承包三十年不變,我們是簽了字的,你們當官的想徵用就徵用,幾萬塊錢就把我們的土地拿走了,轉手一賣就是十幾萬、二十幾萬,做人,心不能太黑。”
對於土地問題,侯衛東思考得很多。
城市要發展,必須要徵用大量土地,這是社會發展的需要,也是城市發展的必由之路,國內國外都有大量的經驗。
農民從土地上被趕了出來,迫不得已變成了城市居民,部分農民中的能人很快適應了城裡生活,變成了真正的城裡人,少數成了有錢的老闆,比如曾憲剛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多數農村人文化程度低,對進入城市準備不足,當征地款用完之後,生活便頓時窘迫。
縣級政府多數是吃飯財政,為了發展,他要徵用土地,但是縣級財力無法真正保障失地農民的生活,土地問題成為了讓縣級政府頭痛的大麻煩。
侯衛東是位於改革開放第一線的幹部,對這個問題有最直接的感受,縱然從理性來看,他認為如此征地方法也有待商榷,但是,作為新管會一把手,他必須立場鮮明,等到粟家發言人稍一放緩聲音,道:“大河流水小河滿,新管會發展起來了,企業多了,你們的日子自然就好了,也不比離鄉背境去打工,益楊土地緊張,人均不足一畝,農業稅、三提五統也不少,再加上農藥錢和肥料錢,在土地上刨,真的沒有什麼意思。”
“有土地,總有一碗飯吃。”
粟家女人扯著喉嚨道:“別扯這些,幹部把嫂子耳朵打聾了,總要有個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