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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中嶺很高興,道:“中成,你到底是讀過書的,腦袋瓜子就是靈活。前一段時間,我派了人天天盯著楊森林,發現楊森林也有一部私車,他經常開到沙州去,這部車也應該是受賭得來的,七分真三分假,哈,他百口難辯。”
易中成說干就干,晚上他寫了兩封信,一封是檢舉侯衛東,列舉了六條罪狀,另一封是檢舉楊森林,列舉了四條罪狀,他是用左手寫的宋體,也就是用紅岩英雄陳然的方法,這樣做,其他人就查不出筆跡。
辛苦一晚上,弄出兩封信,第二天,他坐公共汽車到了沙州,在沙州複印了數十份,把信發到了省、市、縣的重要部門,從沙州回到了益楊,下了高速路,他一眼就見到聳立起了十來幢高樓,六幢是步高公司的,七幢是精工集團的,除了高樓,還是寬敞的大街,進出了貨車,一派興旺發達的景象。
看到這一切,他用手扇了自己一巴掌,道:“易中成,你真卑鄙。”
“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銘,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他頭中突然湧出了北島的兩句詩,當年這一首“我不相信”,讓易中成為之激動不已,如今十來年時間,他就成為了一個自已瞧不起的“卑鄙者”。
回到新管會,就見到侯衛東、張勁等人陪著慶達集團黃亦舒副總經理從樓上下來,侯衛東穿著一件休閒夾克,正在跟黃亦舒說著什麼。
易中成站在門口,下意識地停了下來,等到侯衛東與黃亦舒都上了車,他才走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侯衛東坐車走出了新管會大門的時候,也看見在門口的易中成,還在車裡朝著他笑了笑,算是打過招呼。
到了胺基酸廠,占據廠里的農民們全部搬了出去,所有廠房都打掃得很乾淨,加上樹木的綠葉剛剛發出來,看上去頗有生氣,與前些天滿院的凌亂、破敗相比,已是一個天下,一個地上。
黃亦舒將四個廠全部走完,他很滿意廠里的情況,道:“前些天聽老陳說,廠里被農民占據了,我還有些不放心,侯主任真是守信,如今在嶺西省,官員們可不太守信用,即使簽了合同也是說變就變,這在美國是不可想像的事情,只有同侯主任合作,我最放心。”
聽到黃亦舒的誇獎,侯衛東道:“清理場地本身就是新管會的責任,應該做的,不值一提。”
他又道:“如果真覺得新管會不錯,我希望多承接慶達集團的工廠,黃總在工商界朋友多,可以介紹一些朋友過來,新管會雖然是縣級開發區,從水、電、氣、交通以及政策服務上,都不比地級開發區差。”
黃亦舒道:“慶達集團前一階段,擴張很快,收購了九個資不抵債的工業企業,這些企業都是千人左右的規模,產品、技術基本同質,問題很多,集團準備將這些企業重新整合,組成一個機械總公司,擴大規模,形成核心競爭力,這樣才能在市場上立足,總部嘛,就準備設在新管會。”
這其實也是張木山的意圖,他收購的這些企業大多數是縣屬或地屬企業,均位於城中心,騰出這些廠子,原來的地盤用來搞房地產,這將是慶達集團未來最大的利潤增長點。
慶達集團將機械總公司設在新管會,對於新管會來說是一件大好事,侯衛東當即熱烈歡迎,“黃總,你放心,我代表新管會歡迎機械總公司入駐,優惠條件同以前一樣,更為關鍵的是,新管會有一個信譽良好、作風過硬的團隊,這才是我們同其他開發區相比最大的優勢。”
他自信地道:“美國以前有個門戶開放政策,我這裡搞一個最優惠政策,全省十六個開發區,他們有的優惠政策,我們新管會都有。”
見到黃亦舒滿意的笑容,侯衛東暗道:“幸好解決了粟家林的事情,否則就會錯失一個大好機遇。”
第329章 塵埃落定(上)
蒙厚石帶著夫人到省城做手術,他有熟人在省一院當主治醫生,熟人熟路,很快就將夫人安頓好,他就抽空到了省委副書記朱建國家裡。
“森林這孩子象極了他爸爸,個性太直,性格衝動,代理了一年縣委書記,惹出不少事情,劉兵對他很有意見。”蒙厚石是特意來談談楊森林的事情。
朱建國沒有接話頭,他將自己珍藏的和田玉圍棋拿了出來,道:“我給省院的苟院長打了電話,將弟妹安排到高幹病室去,你就別操心了,來,殺一盤。”
當年在工廠時,朱建國、蒙厚石就常常下圍棋,而這幅圍棋就是楊森林爸爸在抄家時搞到的,在文化生活極度匱乏的時代,有了這幅圍棋,三位年輕人的業餘生活便豐富了許多,下圍棋的習慣便一直保留下來,並傳給了下一輩。
兩個人手談了一會,朱建國突然道:“森林的事情已經有安排了。”
他凝神看著棋局,落下一子,才接著道:“森林在益楊主持縣委工作,總體來說是好的,政治上沒有偏離方向,工作上抓住了關鍵,生活上亦沒有什麼大問題,他啊,還是性格問題,和他爸爸一個模子倒出來的,衝動,不穩重,作為縣委一把手,還欠著火候。”
蒙厚石道:“前一段時間,有人寫信檢舉馬有財,雖然不知是誰寫的信,但是不少人都認為是森林寫的,我相信森林不會寫信,他有不少缺點,但是人品還是相信的。”
朱建國點了點頭,道:“關於針對森林的檢舉信,沙州紀委也派人進行了暗中調查,關閉四家胺基酸廠,我認為是合理的,污染問題在發達地區已經顯現出來,只是沙州地區還處於對資金的高度饑渴期,大家並沒有真正認識到環保問題的重要性,這一點,森林是對的。但是,在車輛問題上,森林就說不清楚了,他確實借了一輛車,只要是事實,這事就說不清楚了,這孩子,糊塗。”
蒙厚石當了多年秘書長,心細如髮,道:“我認真研究了兩封檢舉信,我的感覺,這兩封信手法、措詞都很相似,應該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朱建國沉吟道:“馬有財其人如何,我不清楚,也不必弄清楚,這事我還得尊重沙州市委的決定,我相信昌全同志,他當過我多年副手,是一個很正派的人。”
“前幾天,昌全到了省里,特意談了益楊的事情,這次準備讓森林任縣長,馬有財出任縣委書記,馬有財本身就是多年的縣長,出任縣委書記很正常,這個方案符合慣例,我同意昌全同志的意見。”
沙州市委調整一個縣級班子,並不需要給省委副書記匯報,只是由於楊森林的關係,周昌全特意找到了朱建國。
蒙厚石對楊森林感情很深,他道:“我相信森林不會用這些文革手段。”
“不管其他人用了什麼手段,森林在工作和為人處事中確實存在著問題。”
“這種安排,對森林來說是一個大挫折,他性子傲,一心想著當縣委書記位置。”
“森林這孩子,性子還需要磨一磨,他需要經受挫折,才能真正成熟起來。我這一屆還有幾年,如果森林能挺過這一關,我就再扶他上一個台階,我退下以後,他能走多遠,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見老夥計神色有些黯淡,又道:“老蒙,你要理解我,我這是對森林負責,當能力不到之時,扶他上位,反而是害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