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頁
秦飛躍對粟明搞突襲很有些氣憤,心道:“這事你先給我說一聲,暗中操作就行了,根本沒有必要提到黨政聯席會上。”
趙永勝也有著同樣的想法,他狠狠地瞪了粟明一眼。
粟明眼觀鼻,鼻觀心,穩坐不動。
沉默了一會,趙永勝搶先發言,道:“我去跑一趟。”又解釋道:“在下青林鄉工作的時候,高書記還在上青林鄉當書記,我們比較熟悉,去了好說話。”
趙永勝的理由擺得上桌面,秦飛躍不好去爭,就吃了一個啞巴虧,他心道:“你去找高志遠,我就去找縣委段書記和馬縣長匯報工作,縣官不如現管,他們兩位才是真正的父母官,高志遠畢竟隔了一層。”
等到粟明回了電話,高鄉長不停地搖頭,道:“侯兄弟,你真是傻大膽,居然指揮起黨委書記來了,不過,傻人有傻福,你辦事,還總是能辦成。”
“我想起一件事情,高書記有一個小愛好,他特別喜歡吃上青林望日村的風乾野雞,你讓賀合全他們去弄十隻做得最好的風乾野雞,就說是上青林群眾的心意,記住,讓他一定要選最好的風乾野雞。”
侯衛東也沒有耽誤時間,他從高鄉長火爐下面,掏出來一塊烤得噴噴香的紅薯,捧在手心裡,就前往望日村。
在上青林住了半年多了,侯衛東早就將村主任、書記家的摸熟了,他一路疾行,平常要走一個小時的路,他半個小時就到了。
“賀書記,給我找十隻風乾的野雞,記住,要最好的。”見到了賀合全,侯衛東就單刀直入。
賀合全沒有弄清楚事情原委,道:“侯瘋子,風乾的野雞要五十塊錢一隻,你弄這麼多來幹什麼,哪個出錢?”
賀合全頭頂上沒有多少頭髮,有個綽號叫做賀絕頂,來自於聰明絕頂的這個成語,據說這個綽號的創作者還是鐵柄生校長。
“這條路不能停,但是,縣裡面的錢,不要白不要,我們準備到沙州去一趟,找高志遠書記出面,爭取縣裡儘早啟動上青林公路。”
上青林山的人都把高志遠看成了力量的化身,聽說是去找高志遠,賀合全就道:“我馬上按去找,這錢是不是由鎮裡面解決,十隻就是五百元,村裡面負擔不起。”
侯衛東就道:“明天要把野雞收齊,錢的問題等我們回來再說,鎮裡面解決不了,就讓三個村平攤。”
“侯瘋子,你說話要算話。”賀合全又憤憤地道:“秦大江那個錘子人,上山的路拉出來了,他就想梭邊邊,絕對擱不平。”
第84章 無心之柳(四)
為了執行鎮領導的要求,侯衛東就如外交官一樣,穿梭在三個村幹部家中,他不斷遊說各村,讓他們仍然按照原計劃繼續投入勞力,不讓工程停工。
秦大江給了侯衛東三分薄面,沒有馬上讓工程停下來。
第三天早上,高鄉長和侯衛東就在六點半就起了床,此時天仍然黑沉沉一片,兩人就打著手電,在一片狗叫聲中,往下青林趕去,到了鎮政府,天空才慢慢地亮了一起來,兩人就在青林鎮外面的麵館,一人要了一碗雜醬面,“吸吸呼呼”地吃了起來。
侯衛東腳邊放了一個碩大的竹編背兜,裡面是用蛇皮袋裝著的風乾野雞,這是從望日村收來的禮品,儘管是冬天,背著這一筐東西上山,他額頭上還是微微有些發汗。
在鎮政府大門等到八點,一輛桑塔納滑了過來,司機小張其實也不小了,看樣子在三十歲左右,平時對人也是一幅愛理不理的樣子,他把車停在了院中,就下了車,拿了一個水桶,接了點自來水,就開始自顧自的抹車。
高鄉長走了過去,道:“小張,來抽菸。”小張又擦了幾把,這才接過煙,抱怨道:“高鄉長,又有啥子事情,要跑沙州,來回十個小時,硬是整死人。”
侯衛東把風乾的野雞提了過來,就禮貌地道:“張師傅,能不能把這個東西放到後備廂。”小張繼續抽菸,視侯衛東如無物,正眼也沒有瞧一眼,更沒有反應。
侯衛東提著蛇皮袋,就有些尷尬,他耐著性子道:“張師傅,這是帶到沙州去的望日村野雞。”
小張仍然沒有反應,他吸勁抽了兩口煙,提起水桶,又開始擦汽車,嘴裡道:“拿到一邊去。”
這一下,侯衛東臉上就掛不住了,可是對方是趙永勝的司機,他就強忍著怒氣,看著對方,如果眼神是刀,侯衛東已經將小張殺死了無數遍。
小張仗著是黨委書記的專職駕駛員,向來眼高於頂,那一天,侯衛東從劉維工程師家中取過了圖紙,來到鎮上以後,就在粟明家中吃了頓晚飯,當時秦飛躍、粟明、晁胖子、黃主任都在場,此事不知被誰傳到趙永勝耳中,他就在車上罵:“侯衛東到鎮裡不好好工作,成天鑽營拍馬,素質真是太低了,他還是黨員,也不知怎麼入的黨。”
後來侯衛東專程送來了修公路的進度表,趙永勝閱歷豐富,鬥爭經驗亦豐富,他並沒有因為侯衛東的主動獻媚而輕易改變心中看法,仍然在觀其顏,察其行。
小張天天跟著趙永勝,是其心腹之一,對其愛惡了解甚深,因此,他見到了侯衛東,就給了他一個下馬威。
看著故意給自己難堪的小張,侯衛東心中發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狗日的小張,你要為今日的傲慢付出代價。
他畢竟是二十來歲的年輕人,修身養氣的功夫很不到家,臉上已帶出些怒色。
高鄉長在一旁看不下去了,他知道小張是臭脾氣,擔心侯衛東控制不了情緒,便故意無話找話地對侯衛東道:“侯衛東,今天到了沙州,你可以抽空去看一看張小佳,張小佳也不錯,雖然是大城市的女孩子,一點都不驕氣。”
侯衛東深吸了一口氣,他理解了高鄉長用心,自嘲道:“我是配不上她。”
高鄉長笑道:“你也不要這麼說,好好工作幾年,機會成熟,就想辦法調到沙州去,到了大機關,幾年就可以當處級幹部。”
正在這時,趙永勝走了過來,身邊還跟著一個中年婦女和二十出頭的年輕人。
趙永勝和高鄉長說了幾句,就對侯衛東道:“侯衛東,你今天就不用去了,到領導家拜訪,人多了,效果反而不好。”
侯衛東沒有想到臨到上車,趙永勝會不讓他去,本來去不去沙州也無所謂,只是他這種做法太不厚道了,也太傷人自尊心了,他血使勁地往上涌,狠不得一拳打在趙永勝的臉上。
高鄉長在一旁打圓場,道:“侯衛東,山上事情還多,你就督促緊一點,不要讓村幹部偷懶。”
趙永勝也沒有和侯衛東多說,他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中年婦女、半大小子和高鄉長就坐在了後排。
小汽車驕傲地叫了兩聲,便屁股冒煙地離開了鎮政府大院子,將孤零零的侯衛東扔在一旁。
侯衛東眼中已經有了隱隱的淚光,“男子漢,要堅強。”他握緊了拳頭,在心中給自己打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