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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這條簡訊,侯衛東半天說不出話。
又過了很久,他才給秘書晏春平打了電話:“我在沙州,你帶車過來接我。”
與此同時,寧玥在辦公室親自與蔣希東談話。
寧玥道:“蔣廠長,你到絹紡廠之前,是二輕局副局長,市委這一次有意將你調回到行政機關,市政府研究室、經委、計委等幾個部門,你都可以考慮。”
蔣希東黑臉如漆,道:“寧書記,感謝組織對我的關心,絹紡廠出了這麼多事情,組織上調整我的崗位,我能理解。”
寧玥笑道:“國有企業面臨著困難,這是全局性的問題,並非絹紡廠一家,你既有行政機關工作經驗,又有豐富的企業經驗,回到了政府綜合機關,可以為市委市政府決策提供好的建議。”
“寧書記,我沒有把絹紡廠搞好,從哪裡跌倒就在哪裡爬起來,我願意在絹紡廠當一名普通工人,為絹紡廠重新站起來出一份綿薄之力。”
“你不願回政府機關?”
“我不回機關,就留在絹紡廠當一句普通工人,我以黨性擔保,絕對支持新一屆班子的工作。”
寧玥沒有想到蔣希東會堅持留在廠里,道:“這幾年,破產企業不少,蔣廠長的年齡也不小了,還是在機關更保險一些,這也是朱書記、黃市長對你的照顧。”
“我想和六千絹紡廠職工在一起,哪怕一起失業,也心甘情願。”蔣希東態度很堅決。
寧玥眼神犀利地盯著蔣希東,似乎想洞穿他的思想,而蔣希東面無表情,目光卻是凜然不畏。
過了一會,蔣希東道:“當然,我是共產黨員,願意服從組織的安排,只是寧書記是徵求我的意見,所以才向組織說出了心裡話。”
寧玥點了點頭,道:“明白了,等我向市委匯報以後,再明確你的去向,在這裡,只能說,儘量滿足你的要求,不過如果組織需要,你還是要有到機關工作的準備。”
蔣希東就站了起來,道:“請組織滿足一位老黨員的最後心愿。”
楊柳一直在作記錄,等到蔣希東離開,她暗道:“如果大哥沒有提前說起絹紡廠的事,我還會認為蔣希東是優秀的企業家,他這人太會演戲了。”
下班回到家,堂兄楊柏已經在等候了。
“聽說蔣希東下課了,由項波來當廠長,我想回廠里上班,還是當總工程師,你能不能幫我想一想辦法?”
楊柳道:“你不是辭職了嗎,怎麼又想著回去。”
楊柏道:“我當時是和蔣希東有矛盾,在他辦公室拍了桌子,現在項廠長主政,我還是想回廠里工作,干老本行。”
“這事我做不了主。”
“我和侯市長不是挺熟悉,能不能搭個橋,讓我與侯市長見一面。”
楊柳與堂兄關係一向不錯,道:“那我試一試。”
當侯衛東剛剛下高速路,就接到了楊柳的電話,他道:“好吧,在新月樓的水陸空,那裡距我家近,味道也不錯。”
一路上,他腦子裡都浮現在郭蘭的影子,鋪天蓋地,見到了楊柳和楊柏,才從溫情中走到硬梆梆的現實生活。
坐上桌子,侯衛東道:“楊柏,你想回絹紡廠,為什麼?”
楊柏沒有回答為什麼,而是提了更進一步的要求,道:“我想回去當總工程師,論技術,我在絹紡廠也是數一數二,蔣希東心胸狹窄,不願意用我,新一屆班子總要需要我。”他笑了笑,又道:“離開了絹紡廠,我的技術一錢不值。”
侯衛東將目光停留在楊柏臉上,道:“你上次同我談的事情,真實度是多少,我想聽老實話。”
第678章 決心(下)
進了辦公室,侯衛東打開了窗戶,讓微涼的空氣穿透房屋,他心裡想著給郭蘭的承諾,用座機給郭蘭打了一個電話。
“你下定決心了嗎,是否真要到沙州大學去?”
“我確實打定了主意,但是暫時不用你出手,段校長和濟書記都是父親的好友,我向他們提一提,應該問題不大。”
兩人都小心翼翼地迴避著昨日的激情,只是此事已經開了頭,星星之火,總是會燎原的,只是由於侯衛東的具體情況,郭蘭心裡有著巨大的矛盾,一方面,她內心充滿著渴望,另一方面,又在苦苦地抗拒著。
聽說郭蘭要去找校長段衡山和市委副書記濟道林,侯衛東知道調動之事沒有多大的問題,他是憋著一股勁要為郭蘭辦調動,卻突然失去了方向,讓他感到隱隱的失落。
這時,晏春平推門而入,侯衛東有些惱怒地看了他一眼,正想出言批評,見到了晏春平身後的寧玥。
“我先掛了,寧書記來找我。”
“那,再見。”
辦公桌就是一個城堡,侯衛東作為主人,一般情況下在城堡里接見下屬,只有重要人物他需要他走出城堡迎接,寧玥作為分管組織的市委副書記,又有著極深的背景,加上她性格強硬,自然是城堡的重要客人。
“寧書記,你怎麼親自過來了。”
寧玥爽郎地笑道:“你把我當成了女官僚了,打電話召見副市長,這也太拔高自己了,上帝要想誰滅亡,就讓其先瘋狂,我不想滅亡,所以不會瘋狂。”
“到我這裡來,只能喝茶了,不過我的茶都是手工茶,沒有一點農藥。”
“我不喝茶,白開水就行了。”
等到寧玥坐在沙發上,侯衛東對晏春平道:“我和寧書記談事情,其他人過來,一律不見。”
等到晏春平離開,寧玥道:“按照朱書記的意思,他原本準備讓蔣希東回機關,昨天我與蔣希東談了話,他明確表示要留在絹紡廠,不願意回到機關,你是分管領導,我想過來徵求你的意見。”
“如果留在絹紡廠,又如何安排?”
“按照慣例,如果留在絹紡廠,總得給蔣希東一個閒職。”
侯衛東此時對絹紡廠有了進一步了解,聞言道:“一山難容二虎,蔣希東執掌絹紡廠十年,如果留在廠里,項波的話恐怕不靈,建議將他放在江津手底下,這也是對項波的制約,又不會鬧不團結。”
寧玥露出思索的神情,道:“蔣希東不會聽安排,他委婉地表示過,只要調出絹紡廠,他就是辭職。”她頓了頓,道:“如果他確實要留在沙州絹紡廠,如何安排最為妥當。”
“我的想法是不要留下後患,調他回機關,還可以象徵性安排職務,這樣一來,其他廠領導也沒有閒話。”
寧玥見侯衛東態度挺堅決,道:“我明白了。”
又道:“國企的事情都挺難,歷史遺留問題太多,涉及到不同的利益群體,無論如何搞,都會背上罵名。”
侯衛東笑道:“變成泥泥鰍,就不怕泥巴糊眼睛,我分管工業這一塊,就算是尖刀山也得爬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