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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地款其實早就到位了,只是粟家村的村民認為補償過低,紛紛拒絕領款,此事是由張勁來牽頭解決。
張勁的電話又打過來了,道:“侯主任,群眾的情緒很激動,有人躲在人群里扔石頭,是不是請公安局多派些人來。”
公安局長商光化與侯衛東有些交情,痛快地答應了下來。
想著警察要來,侯衛東心裡也就輕鬆下來,他將張木山送到了高速路口,這才往回趕。
紀委書記錢治國也打了電話過來,口氣很嚴歷,道:“侯衛東,你在哪裡?”
“高速路口,正在送客人。”
“趕快回去,村民跟機關打起來了,趕快制止,堅決不准機關幹部動手,否則紀律處分。”
侯衛東沒有料到事情這麼緊急,他給辦公室打回去,只聽到忙音,始終打不通,到了門口之時,見到防暴隊員已經控制住局面,村民們仍然很激動,不時可以見到有石塊、礦泉水瓶朝院內飛去。
院內一片狼籍,水泥地面上還有斑駁血跡,鮮紅血跡在灰白色的水泥地上格外刺眼。
侯衛東心裡一跳,忙朝幹部那邊看,幾個人鼻青臉腫,還有一人在流鼻血。
張勁衫衣被撕爛了,眼圈青腫,捂著眼睛在喘粗氣,他身邊幾個青壯年都不同程度受了傷,氣憤地對侯衛東道:“我正在跟他們談,不知誰扔了一塊石頭,易中成當場就碰昏過去,已經送到醫院了。”
四周的群眾還在哄,很快就由“幹部打人了”變成了“警察打人了”,治安大隊長是一個身材魁梧的大胖子,他後背全是汗水,指揮著防暴警察將村民們朝外面推擋。
粟家村的村民都是城郊人,同偏僻地區村民相比,見多識廣,也不怕事,經常抱起團來與來犯者對抗。此時防暴警察出動,年輕人便住了手,一群老太婆老大爺衝到警察面前,頭髮花白,走路都是顫著、歪著,防暴警察只能眼看著,根本不敢挨一下。
饒是如此,人群中還是傳來的怒罵聲:“太沒有良心了,連老人也打。”
一位村民子女是外地上學的大學生,恰好在家裡,他是學校的攝影家協會的,拎著相機就是一陣狂照,村民人多,機關幹部也沒有辦法搶到這相機。
城關鎮副鎮長也帶著村幹部過來了。
對峙到傍晚,村民們才陸續散去,新管會侯衛東、張勁、章湘渝、城關鎮書記、公安局商光化都被叫到了縣委,副書記季海洋、紀委書記錢治國、高副縣長參加了會議。
季海洋主持會議,道:“侯主任,為什麼不約束幹部,現在村民有六個在醫院裡躺著,村民還準備到沙州市政府,是怎麼搞的。”
侯衛東此時已經搞清楚的事情原委,他理了理思路,道:“今天到新管會辦公室來的人都是粟家村的村民,他們是為土地款而來。”
季海洋追問道:“占了土地,就要付土地款,財政這麼緊張,也保證了這一塊,為什麼沒有發下去?”
“土地款嚴格按照縣裡標準賠償,一分都不少,只是村民們要價太高,拒不領錢,秀雲藥廠廠房開工在即,為此我們按照正規程序向法院申請了強拆。”
侯衛東自嘲道:“我們還沒有強拆,村民反而先鬧了起來。”
錢治國皺著眉頭道:“做工作要細,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村民也是通情達理的,不要動不動就搞強拆。”
第291章 狗日的土地(中)
傳統社會是農業社會,是依靠土地吃飯的社會,所以,土地問題向來是大問題,打土豪分田地,這事激勵了成千上萬的農民冒著敵人的炮火前赴後繼。
在座的領導大多有豐富的經驗,心裡很清楚:“益楊要發展就必須要徵用土地,而發展的代價部分地讓村民承擔了,這是每天都全國各地上演的故事。”
侯衛東所能做的就是儘量快速兌現,儘量減少環節中存在的腐敗,把這些錢一分不漏地交給村民。
但是村民對這些錢並不滿意,一來,他們賴以生存的土地被徵用以後,必須如城市居民一樣面對著市場的競爭,失去土地的恐懼,讓他們儘量想多要一些錢,有了錢,日子就要好過一些。
二來,錢是政府的錢,會哭的孩子總是多一點奶,而且傳統習慣是法不責眾,所以他們就選擇了聚眾鬧事,在一次次聚眾鬧事中,他們也切實地嘗到了甜頭。
侯衛東作為新管會一把手,想得最多的就是土地問題,對新管會土地現狀了解得極為清楚,因此,當縣委常委、紀委書記錢治國批評工作不細緻時,他只能在心中苦笑:“這是利益之爭,村民為了生存,豈能輕易就範。”
心裡雖然有不同意見,侯衛東還是首先作了自我批評,“我向縣委縣政府作檢查,由於工作不細緻,造成了村民對新管會的圍攻,回去過後,我們一定更加深入細緻地做好工作,盡取將事情處理好。”
季海洋在一旁道:“事情已經發生了,先別忙著檢查,易中成傷勢如何?”
“脫離了危險了,現在住院治療、觀察。”侯衛東又道:“縣醫院還住著六名村民,易院長給我打了電話,這些村民都沒有帶錢來,問我們如何處理?”
高副縣長接口道:“現在村民情緒很激動,我們要做好引導工作,不能激化矛盾,我馬上給易院長打電話,讓他們先醫治,把錢掛在醫院帳上,如果傷勢不嚴重的,儘快讓他們出院。”
開了一個多小時的會,事情還是落在了新管會和城關鎮頭上,城關鎮鎮長是瘦高的老耿,名字姓耿,性情卻讓人琢磨不透,出門之際,他愁眉苦臉地道:“侯主任,農村工作不好做,現在農民是大爺,幹部是孫子,每年為了農業稅、提留統籌,我都傷透了腦殼,幹部們裝夠了孫子,我最希望新管會和開發區使勁擴張,把土地全部消化了,到時我只管城裡事,少了許多麻煩。”
侯衛東道:“耿鎮長,新管會的事情還要請你多多支持,村民不聽新管會的,鎮裡說的話比我們管用。”
老耿也明白這事,道:“我派麻鎮長過來,他完全聽你調遣。”
麻鎮長就是那位前來勸架的副鎮長,不過到了新管會以後,他並不很主動,就站在一邊看著,一幅事不關已的樣子,侯衛東當時撇見他的動作,便不與他握手,只派了副主任章湘渝去招呼他。
侯衛東很不待見麻鎮長,但是他還得表示感謝。
新管會三位領導事情都多,上了車各自離開,侯衛東等車開出了縣委大院,才對王兵道:“到安置房去。”
安置房在新管會西南面,有七幢樓房,在益楊來說規模也不算小,此事是由張勁副主任負責,侯衛東沒有太重視。
這是一個很冷清的工地,除了一幢樓上有零散的幾個工人在走來走去,其他的六幢樓都安靜如爛尾樓,看到這個情景,他心裡著急,就給張勁打了電話,“張主任,我在安置房這邊,怎麼只有一幢樓在開工,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