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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郭蘭的小屋裡出來,侯衛東來到院子裡一個隱蔽角落,站在小車旁,他回頭看那小屋,只看郭蘭一動不動地站在陽台上,目送著自己。
侯衛東也沒有揮手,凝視了一眼陽台上的人影。然後發動汽車。小車如一條在水裡滑動的魚,靜悄悄地從小區開了出去。
陽台上的郭蘭一直站著,直到小車消失很久,這才回到了屋裡。
侯衛東從郭蘭家裡出來,離開小屋越遠,心情很複雜,漸漸地還有些苦悶,此時時間尚早,他乾脆開著車,沿嶺西的環線開著,暗道:“這感情債如亂麻,糾結在心,不知何時才能解開。”對段英和李晶,他都沒有生出感情債務的心理,唯獨對郭蘭,他始終有著沉重的負債感。
將車開回到距離省政府不遠處的公共停車場,停了車,猛地想起手機還沒有打開。他拿出手機,在打開之前,心道:“昨天晚上沒有開機,但願沒有出事。”
在臨行之前,侯衛東給小佳打了電話,解釋說,要同秦敢一起回上青林,趁著中秋去給上青林的老朋友掃掃墓。以前侯衛東要外出,向來只是說一句“我有事,晚上不回來”,這一次要去和郭蘭相會,他有些心虛,就找了一個理由。
他是學法律出身,考慮問題很周全,用同樣的理由給秘書晏春平也作了交待。
作了預案,侯衛東才在郭蘭小屋裡將手機關掉。
打開手機,只見有十幾個未接電話,其中有晏春平打來的,楚休宏打來的,小佳打來的,還有周昌全打來的電話,而且是3個。
侯衛東便意識到肯定有事,否則周昌全不會接連打3個電話。他打通了晏春平電話,問:“周省長找我嗎?”
晏春平聯繫不上侯衛東,又不敢打回侯衛東家裡,正急得抓腮撓頸,接到侯衛東電話,這才鬆了一口氣,道:“周省長請秘書長在8點30分以前到他的辦公室。”
侯衛東看了時間,才7點30分,他原本想給周昌全回電話,想了想,這個電話還是沒有回出去。
來到自己辦公室,慢條斯理地喝了一會茶,等到8點20分,他走出辦公室,直接上樓。
到了周昌全辦公室門口,剛好是8點30分。
“請進。”門裡傳來了周昌全的聲音。
侯衛東帶著笑容走進了辦公室,氣定神閒地坐在了辦公桌對面,這才道歉:“周省長,對不起,我昨夜在上青林,給老朋友上了柱香,在大山溝里沒有信號,今天早上從上青林回來。”
周昌全此時的氣也消了,心平氣和地道:“作為省政府副秘書長,必須保持手機24小時暢通,如果真是遇到什麼大事,聯繫不上你,你想一想這是什麼性質。”
他的語氣平和,但是話說得很重。侯衛東理虧在前,自然無話可說,道:“我有失誤,應該給秘書小晏留一個上青林的固定電話,下次一定注意。”
由於侯衛東在8點30分趕到辦公室,沒有誤事,周昌全沒有深究此事,道:“我要在9點鐘見朱省長。省政府辦公廳這幾年積了一批老科長和副廳級幹部,不少幹部有情緒,朱省長很重視這事,有意在這一次做些調整,今天上午的碰頭會很重要,我想聽一聽你的真實想法。”
侯衛東精神一振,他字斟句酌地道:“協助周省長工作是我的榮幸,在您的指導下,我做了力所能及的事,也跟著您學了好的工作作風和工作方法。”
周昌全背靠著高背椅,笑了起來,道:“時間不多了,你別拍我的馬屁,談談真實想法。”
“如果有機會,我希望到市里去做一做具體工作。”
“有沒有更加明確的意向。”
革命不是請客吃飯,在這種關鍵時刻,侯衛東就直抒胸臆了,“我以前在沙州管過工業,希望能在工業比較發達的嶺西、鐵州工作。”
經歷了成津的考驗,周昌全毫不懷疑侯衛東駕馭全局的能力,他也欣賞侯衛東敢於“要官”的勁頭,但是,他的話說得很靈活,道:“今天只是省政府這邊的碰頭會,朱省長要了解真實情況,聽聽我們的意見,最後的人事安排,權力還是在省委,這中間有很多變數。另外,即使對你有安排,具體到哪一個地區,現在談,為時過早。”
在嶺西,人事問題素來是省政府機關的大事,所謂政治,其實就是如何用人。周昌全和侯衛東是極為特殊的關係,兩人才能關上辦公室門,敞開心扉談事兒。
到了8點45分,周昌全道又強調道:“今天這個碰頭會,主要是朱省長想掌握省政府這邊的幹部情況,很多事情有變數,最終還要過省委常委會。”
“周省長放心,我是一顆紅心,兩種準備。”
侯衛東又再次道歉,道:“周省長,打不通手機的情況,只此一次,下不為例,請您諒解。”
出了周昌全辦公室,侯衛東暗道:“唯一一次半夜關手機,都遇上了這事,看來,人還得守規矩,不能心存僥倖。”
侯衛東出了電梯,見秘書三處原振天處長、金融辦吳波副主任和嶺西市政府秘書長常青都站在門口等著,他加快了腳步,精神抖擻地出現在幾位下屬面前。
投入到繁忙工作以後,侯衛東將諸般雜事暫時拋在了腦後,上午的時間轉瞬即逝。
當建設廳的同志離開辦公室以後,侯衛東站起身,到衛生間行了方便,又做了幾個擴胸運動,看看表,這才發現時間已經到了12點了。他又想道:“也不知幾位領導的碰頭會開得如何?”
晏春平站在門口,輕輕敲了敲門,請示道:“秘書長,中午建設廳劉副廳長請您吃飯,有空嗎?”
除了外地出差,和實在醉得不行,侯衛東每天都要到母親病房。昨天沒有去,他心裡就記掛著此事,道:“你就說我有應酬,請劉副廳長改個時間。”
下班以後,侯衛東來到省政府不遠處的公共停車場,將車取了出來。坐在車上,不禁又想起了郭蘭。一夜的纏綿悱惻,總在空閒時跳將出來,侯衛東在上午都在與人談事,現在空閒下來,又想起了空谷幽蘭般的郭蘭。
他使勁搖了搖頭,道:“集中精力開車,大丈夫要提得起放得下,今天不能再想。”
開車到了醫院,侯衛東直接將小車開了醫院的辦公區,這裡是幾位院長停車的地方,外人原則上不能在此停車。院長康有志特別打了招呼,因此,侯衛東開車過來,都是停在院長的辦公區。
走到了醫院的過道,他心道:“現在這個時候,應該沒有什麼看望的人了。”
侯衛東是省政府副秘書長,地位高,人面寬。張小佳在省建設廳工作,找她辦事的人也不少。大哥侯衛國是沙州市公安局的副局長,姐夫何勇是成功的生意人。俗話說,客走旺家門,每天到醫院看望母親劉光芬的人基本上是絡繹不絕,甚至成為母親的負擔。
走到母親的病房前,透過門上的一塊玻璃,侯衛東看到了門房內站著一個熟悉的寬厚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