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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由於節腸癌的原因,往日頗為愛好的趙長勝已經瘦成了一張皮子,驟然見到,侯衛東幾乎不敢認,趙長勝也就五十多,還未到退休年齡,但是躺在床上的趙長勝是完完全全的老人,滿臉的老年斑,頭髮凌亂著,閉著眼睛在輸水。
趙長勝的兒子趙小軍守在床頭,趙小軍見到侯衛東,吃了一驚,忙去推父親趙長勝,道:“爸,侯書記來看你了。”侯衛東見到往日的領導成了這般模樣,心中不忍,連忙阻止道:“別叫趙書記,讓他休息。”
趙長勝精神跨得很歷害,睜開眼見了侯衛東,沒有什麼表情,隨口答了幾句,又“哼哈”幾聲,就眯上了眼睛。
侯衛東一時不知說什麼好,他已經在車上準備了一千元錢,就遞給了一旁抹淚的趙長勝老婆,又安慰了幾句,就和朱兵一起走出了病房。
在走道上,侯衛東詢問道:“什麼時候發現你父親得病的。”趙小軍是一臉疲憊,道:“去年我爸就吃不下東西,他脾氣犟,不肯到醫院檢查,今年來檢查,已是節腸癌晚期了。”
“治療效果如何?”
“癌細胞已經擴散了,現在活一天算一天。”
這時,趙長勝老婆跟著走了出來,對侯衛東道:“還是以前青林鎮的同志們好,紛紛來看望我家老趙,現在單位的人連面都不露。”說著說著,她便開始抹眼睛。
趙小軍勸道:“媽,別說這些。”
這是一個很現實的社會,以前趙長勝在青林鎮是一把手,還曾經多少施恩於部下,大家記著舊情,自然會來看望他,調進城以後,趙長勝就退居二線,無職無權,看望的人自然不多。
回到了交通賓館,侯衛東很感慨地對朱兵道:“還是老話說得好——什麼都是別人的,只有身體是自己的,今天見了趙書記這個樣子,才明白此話說得是如此深刻。”
侯衛東又抽個空給母親撥打了電話,聊了幾句,他道:“媽,注意身體,少吃紅燒肉,多吃點雞、魚、兔。”
劉光芬有些奇怪地問:“小三,你怎麼突然想起這事。”
侯衛東沒有說實話,只道:“剛看了篇報導,人胖了百病纏身,你看看你,腰比爸粗多了,得了高血壓、冠心病、糖尿病就麻煩了。”
劉光芬聽到兒子關心自己,心得歡喜得緊,道:“當了縣委書記就是不一樣,小三知道關心人了。”又道:“昨天你二姐夫和二姐給我說,想到成津來搞點項目。”
侯衛東已經接了二姐電話,道:“姐夫的絲廠生意還行,怎麼就想到轉行?”劉光芬嘆了口氣,道:“絲廠受國際市場影響大,他們做得辛苦,沒有搞工程實在,你當弟弟的,能幫還是幫一把。”
第461章 秋(上)
九月,悶熱難當,秋蟬夜鳴聲刺破黑暗的天空。
縣委招待所的後院經過了緊張施工,完成了改造工程,新修的一道圍牆將招待所分成了前後院,後院只有一幢樓和一塊平地,要進入後院,必須先經過縣委招待所大門,然後再進入中門,這才能進入後院。
在後院不起眼的地方,特意開了一道小門,此道小門只能從裡面開關,從外面看就是一道嵌在牆上的厚門。
後院住著到成津工作的外地人,包括縣委副書記侯衛東,縣委常委、公安局長鄧家春,還有分管交通副縣長朱兵,另外駕駛員小耿也住在裡面。
公安局刑警大隊大隊長羅金浩沒有住在這裡,他住在公安局的單身宿舍里,檢察院副檢察長陽勇則住在檢察院辦公樓里,裡面有一套空出來的公房。
儘管調了四個人,侯衛東還是感到人手太少,成津十八鎮、數十個部門,還有四大班子的數十人,侯衛東真正能信得過的人實在是屈指可數。
結束了宴會,侯衛東看著縣委辦的工作人員將喝得大醉的朱兵扶回了房間,這才上了樓。
喝了十來杯酒,頭也有些暈乎乎的,他乾脆將紛繁複雜的公事拋在一邊,坐在屋裡上網,習慣性地打開箱郵,查了查祝梅發過來的郵件。
祝梅進入美術學院以後,還是保持著老習慣,每天都給侯衛東發一封郵件,天南海北、大事小事,都可以做為郵件的話題,有時長,有時短,進入學院以後,更多的則是談藝術談同學談老師。
今天這封郵件談的是寫生的趣聞,學院組織班上同學到了長江三峽,她在郵件里傳了兩幅畫,一幅是她的工筆畫,畫的是三峽的峽谷,然後掃描進了電腦,另一幅是峽谷的照片,與工筆畫是相同的地點,祝梅將兩幅畫作為附件給侯衛東發了過來。
祝梅失去了聽力,接觸自然的一道大門很遺憾地被關上了,不過大自然很公平,有得就有失,祝梅雖然聽不見美妙的聲音,卻有一雙細緻入微的眼睛,她的工筆畫滲入了深厚的感情,帶著她的愛與哀愁。
侯衛東將兩幅畫都調入來細細地欣賞,他甚至聞到了三峽潮濕的空氣,感受到船的搖晃,還有祝梅充滿欣喜地看著大自然美景的眼神。
“杜兵,你等一會上網,我用郵件傳一幅畫給你,明天列印出來,是一張手工畫。”
杜兵當了秘書,手機是侯衛東送的,家裡電腦是縣委辦配發的,查資料,傳郵件,寫文件,條件就比以前好得太多,接電話之時,他正在陪著女朋友散步,掛斷電話,便無心逛街,急急忙忙地回到了家中,將電腦打開。
丁小輝看到那幅畫,道:“哇,好漂亮。”她又叫了一聲,道:“這是手工畫的。”她反覆看了一會,道:“沒有想到侯書記還這麼浪漫,在我印象中當官的都很死板。”
她靠在杜兵肩膀上,道:“侯書記就是運氣好,如果你在這個位置上,做得也不會比他差。”
杜兵搖了搖頭,道:“侯書記雖然只比我大幾歲,我感覺比章書記還要歷害些,他前途不可限量,我不敢跟他比。”他跟著侯衛東到市里跑了幾趟,見侯衛東到市委如履平地,與洪昂等常委關係非同一般,敬畏之心不禁油然而生。
發送完郵件,將以前傳過來的畫又調出來看了一會,侯衛東就點燃的香菸走到了陽台上。
明亮的路燈將小院照得很清楚,侯衛東驚奇地看到鄧家春提著水壺在院子裡,正在給院內的綠色植物澆水,他澆水姿勢就如出操,很準確,每一株都沒有放過,全部被淋得透濕。
侯衛東瞧得有趣,心裡又有話給他說,吸了一枝煙,便下樓。
到了一樓,他順便敲了敲朱兵的門,只聽見屋裡傳來一陣陣鼾聲,空氣中似乎還有酒味,便沒有繼續敲門,直接到了小院子。
鄧家春與侯衛東打了招呼,問道:“朱縣長喝醉了?”
侯衛東站在鄧家春身邊,一邊看著他澆花,一邊道:“今天晚上宴請沙州交通局,朱縣長分管交通,就多喝了幾杯。”
鄧家春將水壺放在地上,他用手臂擦了擦汗水,道:“今天在飛石鎮有人打群架,羅大隊親自帶人去了,準備拘留幾個,看能否榨出點油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