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9頁
第777章 集資(中)
周昌全坐在了單人沙發上,道:“張振農,這可是全省大名鼎鼎的企業家,很純樸的一個人。”
侯衛東坐在了雙人沙發上,接過楚休宏遞過來的茶杯,道:“我準備到鐵州龍堂縣去做一次暗訪,了解具體情況。”
周昌全慢條斯理地抽著煙,很悠閒地靠在了沙發上,在煙霧中,似在思考,又似在享受著煙霧帶來的快感。
“衛東,你這是在毒害我。只有你,敢大張旗鼓地給我遞煙。”
侯衛東嘿嘿笑了笑,道:“適當抽菸有益身體健康,比如總設計師,那是煙不離手,可是人家活到九十多歲。在非典時期,抽菸的人一般不會感染。”
周昌全也笑了起來,“這理由充分,肺部成了臘肉,自然不會非典了。”
兩人輕鬆地說笑幾句,周昌全這才道:“張振農,此人我接觸過,他是理想主義者,值得去考察。你是金融辦主任,到時省里將要聽取你的意見,去吧。”
離開了周昌全辦公室,侯衛東告辭而去鐵州,陪同他前行的還有綜合處的晏道理,省金融辦常務副主任吳波。
吳波得到通知以後,頗為興奮,不僅收集了張振農的資料,還特意帶上了不少關於金融辦的相關資料。他要趁著這一次出行,將自己多年的想法灌輸進入侯衛東的頭腦中去。
兩輛小車駛出了嶺西城,經過南郊之時,帶頭的一輛車屁股閃了燈,然後停在了公路邊。
吳波跟在了侯衛東身後,走在小道上,他看著不急不徐的背影,悄聲問晏春平:“這是到哪裡去。”
晏春平湊到了吳波耳邊,“茂雲市委書記祝焱的父親住在這裡,秘書長給祝焱書記當過秘書。”
吳波眼光追隨著侯衛東,心裡在琢磨著一件事,省政府副秘書長本質上仍然是秘書,只不過是職權更重在的大秘書,這樣算起來,侯衛東先後在縣、市、省三級當過秘書,這是一個奇蹟,也是一個異數,更是一個怪胎。
侯衛東行走在蕭瑟的田野上,沒有與兩位部下說話。他的目光越過了站立在田坎上的孤獨桉樹,越過了長著巨大樹冠的黃桷樹,越過了只有枯草的土地,最後停留在了一條緩緩的河流上。
冬日暖陽,照在河流上,有溫暖之感。
沿著河道走了一小段,一隻土狗從河邊小道竄了出來,奔到了侯衛東腳邊,有些疑惑地停了下來,在其腿邊轉了幾圈,又嗅了嗅,哼哼著,跑掉。
走過了一叢深草,果然見到了預想中的老人。幾年時間過去,歲月在老人額頭上留下了更深的皺紋,可是,常年活動在山水間的老人仍然很是健康,見了來人,道:“難怪我家大黃又蹦又跳,原來是小侯。”
在老人不遠處,坐在一位年輕的女人,這位女子不施粉黛,用橡皮箸扎了一個馬尾巴,前面是一塊畫板,見了來人,停下手中筆,稍稍側了側頭,這樣就可以聽得更清楚。
“小侯,你怎麼找到這來了,有事?”
侯衛東下車之時,在車後廂拿了一瓶嶺西動物園送的虎骨酒,據說是用真虎骨所泡,動物園特意送了二十瓶給省政府的領導。
“我從這裡路過,看見陽光明媚,猜想到老爺子多半在釣魚,果然在。”侯衛東又招呼扎著馬尾巴的女孩子,道:“祝梅,寫生嗎?”
祝梅微微一笑,道:“我畫著玩。”她口裡說著,手下筆也沒有閒著,很快就爺爺身前加了一個健壯的身影。
“老爺子,這是虎骨酒,正宗虎骨,一天喝一小杯,舒箸活血。”
祝老爺子爽快地接過虎骨酒,道:“小侯的禮,我得收。虎骨酒是好東西,也只有你們省政府的現職領導才有。”他豎起大拇指,道:“小侯不錯,我還記得第一次到家裡來,剛剛給祝焱當秘書吧,一眨眼的功夫,老爺子都沒有老,你就當秘書長了。”
“第一次到家裡來,我23歲,現在33歲,也有十年了。”
祝老爺子問:“你是從這裡路過,準備到哪裡去?”
侯衛東有意與祝老爺子談談,道:“我準備到鐵州龍堂縣去,考察振農集團。”
祝老爺子當過省計委主任,兒子又是茂雲市委書記,寄情山水卻並沒有忘記本能,他聽說了振農集團的事,敏銳地道:“你是省政府副秘書長,聽說還兼著省金融辦主任,這一次鐵州之行應該是衝著振農集團集資而去,對嗎?”
侯衛東也豎起了大拇指,道:“老爺子眼光獨到,一語中的,我想聽聽老爺子的意見。”
祝老爺子提起魚簍子,道:“今天有收穫,吃了午飯再走。”
晏春平上前一步,道:“老爺子,我幫你提魚簍子,今天剖魚的任務交給我。我當然會剖,農家孩子豈有不會剖魚的。”他隨著侯衛東多數到過祝家,與祝老爺子熟悉。
侯衛東這才介紹了吳波,道:“這位是老爺子是以前省計委老主任。”
吳波這才上前,道:“晚輩吳波,省金融辦副主任,我參加工作之時,祝主任給我們講過課,十幾年前的課,我現在還記憶猶新,受益非淺。”
祝老爺子哈哈笑道:“現在就是一個退休老頭子,老了,落伍了。”
侯衛東見祝梅仍然坐在畫架前,便走了過去,只見畫板上有一位凝神釣魚的老頭,而另一位男子站在身邊,手裡提著一瓶酒。老頭是細緻的筆法,眼角的皺紋清晰可見,專注的眼神,隨時準備提起魚杆的動作,皆栩栩如生。而另一名男子則只有簡單幾筆,線條剛硬,如果不是提著一瓶酒,則是很硬朗的漢子。
“祝梅,畫得好。”
“你懂畫嗎?”
“我不懂畫,但是會欣賞。”
“會欣賞嗎?”
侯衛東聽到祝梅的語氣覺得挺奇怪,心道:“這姑娘平時挺文雅,今天吃了火藥嗎?”
祝梅刺了兩句,心就軟了,默默地將畫架收拾了,低著頭,跟在爺爺身邊朝家裡走去。
小土狗最沒有心機,在幾人腿邊跑來跑去。
侯衛東心中的疑慮一閃而過,他很快就將小姑娘的情緒拋在了腦後,與祝老爺子並排而行。
“對於張振農的事情,我還有些自己的看法。若以前在省政府上班之時,肯定會認為振農集團是非法集資。退休以後一直住在郊區,與社員交了朋友,跟他們有了感情,了解他們的想法,對此事的看法又不一樣。”
侯衛東有意要聽一聽各方的意見,故意與祝老爺子站在對立面,道:“不論如何說,此種行為性質是非法吸儲。”
祝老爺子不停地搖頭:“從2000年開始,各商業銀行從鄉鎮大幅退縮,加上以前的農村合作基金會被關閉了,現在農村就金融部門當成了包袱。儘管振農集團在全省有知名度,由於它是民營企業,貸款很是困難,張振農性格相當地強,聽說與金融部門關係很僵,他搞集資或者說是非法吸儲,是被逼的,情有可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