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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侯衛東說得幽默,大家都笑。
侯衛東又道:“鐵瑞青的父親叫鐵柄生,是上青林的小學校長,這麼多年來一直堅持在最艱苦的地方辦學,把上青林小學辦成了青林鎮甚至是益楊最好的鄉鎮小學,培養了上青林許多子弟。”
鐵瑞青聽到父親得到了侯衛東的高度評價,兩眼亮晶晶的。
鐵瑞青從小家教良好,與人交往很有禮貌,張姨很是喜歡,但是她並不知道鐵瑞青的父親是小學校長,就道:“原來你爸爸是上青林小學校長,怪不得這麼懂事,以後要多幫幫周菁,她從小就嬌氣,從來沒有吃過苦。”
周菁好奇地問道:“侯衛東怎麼到了外公家裡?”
侯衛東穩重地道:“我現在是祝書記的秘書。”
老爺子這時走了出來,他對周菁道:“丫頭,去叫你大舅。”周菁撒嬌道:“外公,每次回來都讓我吃魚,下次要換花樣了。”老爺子瞪著眼,假裝生氣,“我的魚都是河溝里的土鯽魚,一般人還吃不到,你外公的手藝不好嗎?”周菁吐了吐舌頭,一邊往樓上走,一邊道:“外公手藝好,可是天天吃魚,我也快變成魚了。”
老爺子著實疼愛這個聰慧的外孫女,笑道:“下回要回家,早點打電話回來,我給你弄酸蘿蔔老鴨子湯。”周菁回頭道:“我要吃白鶴湯。”
這些年來,嶺西農村開始種懶人莊稼,冬天也不梨田,等著水稻茬了留在田裡,爛掉以後,還可以用作肥料,人的活動少了,白鶴慢慢就白了,不過附近人位於嶺西城郊,生活比較富裕,也沒有人真的去打白鶴來吃,周菁更是一個環保主義者,吃白鶴純粹是與外公開玩笑。
周菁上樓一會,就把大舅拖了下來。
祝焱眼睛還是紅紅的,頭髮也亂糟糟的,就如居家大叔一般,一點都沒有縣委書記的威嚴,張姨給他舀了碗酸魚湯,道:“你也老大不小的,還是縣委書記了,有事無事喝這麼多酒幹什麼,不僅對身體不好,對記憶力也有損害。”
祝焱也不解釋,慢慢地品著酸蘿蔔鯽魚湯,這一道菜是家裡的保留菜,味道鮮美,回味無窮,其關鍵並不是魚,而是輔菜酸蘿蔔,老爺子曾經是省計委主任,在文革時當過右派,在真州鄉下學到了做泡菜的絕活,文革結束以後,家裡餐桌上就會定期出現酸蘿蔔燉鴨子、燉鯽魚、燉排骨。
這種家裡的味道給祝焱留下了極深印象,每次喝了酒,他總會想喝家裡這酸得掉牙的湯湯水水。
喝了一大碗酸湯,祝焱出了一身熱汗,腸胃通透,身體也就舒服了,他問道:“菁菁,瑞青,你們兩人到省城打工,有什麼心得?”
鐵瑞青是周菁的好朋友,周菁到益楊大舅家裡玩,時常帶上鐵瑞青,祝焱對這位出身於山區的小姑娘印象很好,也時常同她們聊天,上青林修公路最原汁原味的情況,祝焱就是從鐵瑞青口中得到,因此,第一次企業家座談會上,張木山提起侯衛東以後,祝焱立刻表態讓侯衛東參會。
周菁道:“累死了,給外國資本家打工,真是不好玩,他們要求太嚴了,想盡千方百計榨取我們的剩餘勞動。”
老爺子哼了一聲:“大多數人想被剝削還沒有機會,瑞青,你說說看法。”
鐵瑞青性格比周菁要沉穩些,她道:“外資企業從管理上來說,確實有獨到之處,讓我歸納出來有些困難,我感覺最深的就是嚴格的放權與集權,經理分為幾級,哪一級經理有什麼權利和義務,手冊上標得明明白白。”
老爺子道:“周菁,你要象鐵瑞青學習,她看問題就比你有深度。”
周菁白了老爺子一眼,道:“瑞青的口語特別棒,她就在總部工作,我被派出物流部,當然沒有她接觸面廣泛。”
經過這幾年鄉鎮工作,侯衛東的英語忘記了大部分,他只得最熟的就是:“l love you,make love,kiss you.”等句子,這些句子主要是和小佳打電話所用,其他的單詞和句子,忘得七七八八了,此時到周菁的對話,心道:“鐵瑞青學習語言有天賦,我是最早的伯樂。”
提到了外資企業,老爺子對祝焱道:“前些天我到嶺西圖書館去查老報紙,我發現了一個傾向,經濟日報、光明日報和工人日報,都在批評外資,他們有一個基本論點,就是縱觀世界各國,對外開放決不是沒有一定原則和限度的,這個提法一定道理,可是我總覺得這個傾向背後有限制外資的意思。”
“目前我們嶺西的狀況是嚴重缺乏資金,管理能力也跟不上,如果省委省政府被這些報導所影響,放慢了引資力度,我們省要吃大虧,這方面嶺西是有教訓的。”
老爺子曾經是嶺西省計委的領導,從事經濟工作多年,又經過了文化大革命,對經濟問題很敏感。
祝焱道:“俗話說,無工不富,無農不穩,這是對縣級經濟最好的總結,益楊經濟要發展,必須要上工業項目,我只不過是一個縣級官員,不管理論之爭,我只記住發展才是硬道理。”
“從你的身份來說,這樣想是對的,我最怕省委或是地區的人,眼睛盯著風向標,停止了前進步伐。”
侯衛東大學畢業以後,一直在最基層工作,做的都是具體事情,很少涉及這些理論問題,聽著祝家父子倆談起經濟理論問題,只覺眼界也為之一闊,暗道:“老爺子當過省級部門領導,眼界確實開闊,胸襟也大是不同,聽君一席話,真是勝讀十年書的感覺,看來給祝焱當秘書,是一個正確的選擇。”
第219章 項目(一)
夜已深,侯衛東洗過澡,就睡在底樓客房裡,客房和樓上主臥裝修風格一樣,設備也差不多。
桌上扔了好幾本96年上半年的《半月談》,其中一本《半月談》上,有人用鋼筆寫了許多詩句,諸如“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林暗草驚風,將軍夜引弓,平明尋白羽,沒在石棱中。”
似乎是無聊之際寫著玩,但是字如其詩,很有些鋒銳。
看著詩和字,侯衛東暗想:“看來這位喜歡邊塞詞,字也很有特點,說不定是前任秘書,也不知如今在哪裡發展。”
隨便翻了翻,又看到書頁最後有兩個大字——周菁,便想到:“誰會寫周丫頭的名字,青林鎮也有一個周菁,與這個周菁同名同姓,論漂亮,還是祝家的周菁遠勝一籌。”
又想,“他為什麼要在書上寫著周菁的名字?”
胡亂翻著,信馬由韁的想著,漸漸地也就進入了夢鄉,一夜有夢,雜亂無章,早上被幾聲狗叫所驚醒,反而一個也記不真切。
祝焱頭髮梳理整齊,換上白衫衣,站在院子裡,與老爺子說話,一隻大花狗在兩人腳邊跑來跑去,老爺子踢了一腳,道:“去,走一邊去。”
大花狗就委屈地跑到大門口蹲著,口水長長地吊在嘴邊。
祝焱見侯衛東走下來,直接吩咐道:“走吧,我們今天上午到嶺西,高縣長、楊大金已經在慶達集團等著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