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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宜勇是茂雲市委書記,在自己的這一畝三分地里自然揮灑自如。在衛生間方便以後,接過服務員遞過來的熱氣騰騰的毛巾,擦了手,又換一條毛巾,將多油的面部又擦了擦,然後將毛巾遞給了站在旁邊等候的服務員。
段宜勇對姬程道:“下班的時候,侯市長到我辦公室坐了坐,談了到省發展銀行貸款之事。如今茂雲要發展,缺少資金,啥事都幹不成。你和侯市長都是從省政府下來的,與省級部門熟悉,比我們這種土八路門路要寬。”他說著話,拿起了桌上的白紙盒香菸,抽了一枝出來。
姬程道:“我和侯市長不一樣,他是省政府副秘書長,我只是辦公室的小處長。”
“不管是秘書長還是處長,反正都是見過大世面的,比我這種土八路要強。剛才衛東給我談到幾件事情的安排,我都同意。姬市長要管舊城升級改造,這是綜合性工程,肩上擔子重得很。以後茂雲城市是否漂亮,就看姬市長抓得實不實。我聽侯市長說管網建設、棚戶區改造都有錢,你得充分利用在省里人熟的優勢,爭取把錢跑回來。中央部委的錢以及省里的錢,給茂雲是給,給沙州也是給,給茂東也是給,都沒有錯誤,誰跟得勤快,誰跑的方法對路,誰就能拿到上級更多的錢。把上級的錢拿回來建設茂雲,這才是本事。”段宜勇吸了一口煙,又輕輕吐了出來,煙霧裊裊上升,遮在臉前。
第910章 工程安排(下)
“老蔡,當初在鐵水趕馬幫的時候,沒有想到會有今天這一天吧。”段宜勇左手夾著香菸,在煙霧中與蔡彭健聊著往事。
蔡彭健摸著玉珠,笑道:“鐵水是最偏僻的一個區,當年沒有我們的馬幫,好幾個地交公糧的任務完不成,你這個區委副書記只能哭鼻子。”
段宜勇對蔡彭健的調侃並不以為意,笑道:“趕馬幫的人都是鄉里最調皮搗蛋的,也是最有野性的人。馬幫後來進監獄吃牢飯的人數不少吧,你還是見機得快,從派出所出來以後就到嶺西闖世界去了。如果不到嶺西闖世界,老蔡頂了天就是一個鄉村出來的農民企業家。”
回憶過去總有許多感慨,蔡彭健道:“我能有今天,還真虧了你。你這個區委副書記肯到派出所幫我求情,我才有今天。否則被派出所打一頓,往看守所一丟,說不定就會被判個幾年。從監獄出來,我老蔡就不是現在的老蔡了。”
段宜勇和蔡彭健聊著往事,做在一旁的姬程便有些受冷落。
姬程思維有時跟隨著兩人的往事亂走,有時又如一隻自由自在的小鳥,飛出了茶室。
“真是官大一級壓死人,侯衛東在段宜勇面前商量幾句,我就要跑斷腿。如果在省里沒有要到錢,那就是我沒有本事。如果要到錢,又會成為侯衛東的政績。”姬程暗自憤懣地道:“憑什麼我的辛苦為他人作嫁衣?”
在沙州之時,姬程和侯衛東都是副職。起點一樣。經過自己很艱辛的努力,不過就是由政府副職變成了市委常委,而且是由沙州來到了茂雲。侯衛東不過是在非典期間作了一把秀。被隔離在了沙州學院。這一段經歷成為了護身符,居然輕而易舉地成為了茂雲市政府一把手,成為了自己的上級。
每次想到這裡,姬程就覺得這個世界太不公平。
而眼前這位茂雲市委書記段宜勇,省里幹部私下談論時,評價為中人之姿。段宜勇之所以能走到今天這個位置,完全是踩了狗屎運。
段宜勇是茂雲師專的畢業生,畢業後在鎮裡教書。突然間天下落下餡餅,國家提出了幹部的四化,年紀和文憑便成了升官的硬通貨。當時國家迫不及待地提拔有學歷的年輕人,主要原因是由於文化大革命耽誤了整整一代人。文革結束以後,以前被打倒的老革命紛紛官復原職,中央和各地很快就發現一個問題,這些老革命的革命幹勁依然很足,可是經歷了文革前後的十幾年歲月,他們普遍白髮蒼蒼,不能適應快速發展的時代。在這種情況下,在中央的要求下,各地被迫採取近似於一刀切的做法,將一大批有文憑的年輕人突擊地提拔到了領導崗位。
段宜勇原本在中學教書,沒有想到,一個文件之後,他就在最普通的初中教師變成了東湘縣鐵水區的區委副書記。當時一個區公所往往管著六七個鄉,區公所副書記已經算得上縣裡的重要幹部。有些人一輩子奮鬥也達不到的位置,他由於有年輕和文憑兩個法寶便輕鬆獲得。
段宜勇當副市長之時,是資歷最淺的副市長。在茂雲沒有任何人想到他會成為茂雲的掌門人。誰知天算不如人算,茂雲官場鬧了一場地震,當權派和實力派受到重創,段宜勇由於資歷淺,反而躲過了那場風波。祝焱從沙州調過來當了市長以後,他就成為了常務副市長。這幾年經濟發展過熱,資源型地區的經濟走勢就比較良好。祝焱成為了市委書記,他便成了市長。
這完全是就是每一步都踩到了狗屎運,是屬於時代造地的特殊機遇。
姬程看著侃侃而談的段宜勇,只覺得他的頭上寫著大大的三個字“狗屎運”。
等到姬程大學畢業以後,各地各部門的領導很多都是當初提拔起來的有學歷有文件的年輕幹部,正處於年富力強階段,短期之內沒有大規模更換的可能。所以,姬程只能從辦事員、科員一層層干起。不幸中的萬幸是他畢業後分配到省政府,雖然只是在省政府辦公廳信息中心,可是畢竟是在省政府,信息靈,接觸面廣。在這個基礎上,他奮鬥二十年,才成為茂雲市市委常委、副市長。
暗自吐槽完段宜勇,姬程又將思緒停留在侯衛東身上,心道:“我和侯衛東是面和心不和,這一點我和他是心照不宣。但是他似乎還挺放手地讓我去抓城市建設,莫非有什麼陰謀在裡面?”想來想去,又沒有發現什麼蹊蹺之處。
段宜勇與蔡彭健聊了一會,突然又轉頭對姬程說道:“蔡總是嶺西有名的企業家,實力雄厚。以前一直在嶺西發展,為了支持茂雲發展,近期準備在茂雲投資。”
姬程早就猜到了此結果,並不覺得吃驚,讓他吃驚的是蔡彭健接著說的一句話。
蔡彭健故作隨意地道:“我原本是來想回茂雲,在嶺西做得順風順水,各種關係都熟悉了,回到茂雲,又要重新接觸人,這是一件在難事。”
姬程暗中對這種說法嗤之以鼻,心道:“有市委書記作後盾,難道誰還敢作怪,這不是廁所里打手電——找死嗎。”
蔡彭健又很輕描淡寫地道:“後來義雲書記批評了我,說我光顧著嶺西,沒有將家鄉放在心裡,我接受了義雲書記的批評,所以就回來向宜勇書記報到。宜勇書記是老朋友了,以前他的鐵水區工作之時,我就是他的部下。你別瞧我這個樣子,以前還曾經當過民兵連長。”
蔡彭健後面幾句話說的什麼,姬程都沒有注意,其耳朵里回想著“義雲書記”四個字。
在嶺西能稱得上義雲書記的只有省委副書記高義雲,這是一位紮根嶺西的實權派,雖然他不是嶺西人,可是在嶺西工作三十年,也完完全全變成了嶺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