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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在皇宮以西的肅義門,新皇后接受文武百官及番夷諸賓的朝賀,這是特別安排,是史無前例的。皇后御用的長而大的鳳輦已經準備好。輦身是藍色,鑲有金花,八個窗子,懸有紫色的綢彩和紗簾,輦頂和後輪都漆得朱紅。輦的兩旁飾有雉翎,用以表示是皇后,馬的鞍轡韁鈴都是金光奪目。鳳輦之前,有騎士先導,制服盛裝,另有勛徽執事,排列成行。
到了肅義門,武后下輦登樓,立在樓台之上。樓下面的廣場上跪著各王子、文武官員、諸番夷的使節,都是衣冠整齊。在前排的都著紫袍,佩玉帶,服金飾,或為諸王,或官在三品以上;第二排,身穿淺紫色袍,佩有金帶,官為四品;第三排,皆穿藕荷色袍,佩金帶,官居五品;第四排,皆身穿深淺兩種綠色袍,佩銀帶,官居六品七品。以後依品次排列。
武后向臣下藹然微笑,答謝諸臣敬禮之意。然後乘輦回到皇宮,在內宮招待百官和番夷使節的夫人,這也是新出的花樣,是前所未有的。人人仰慕武后的威儀,但極力不想她的出身。有些夫人注意到武后的嘴太大,表示出貪婪的個性;有的看出她那嘴唇上的紋,她那尖銳兇狠的眼光,表示出她是一個果決剛強的女人,覺得未免可怕。但武后向來不羞澀,歡喜見人,歡喜認識人,願意受人阿諛。就在那一天,她就破壞了不少的習俗慣例。
接待會完畢之後,另設宴款待特別邀請的客人,有歌有舞,有御用藝人獻藝,以娛嘉賓。歡娛直至深夜。
武則天正傳 第二部分
皇帝探監事件(1)
經過三年耐心的等待和努力,武氏的野心可算是實現了。當然,這只是個開始;一個皇后的地位可以是高的不得了,也可以是根本算不了一回事,關鍵是看怎樣運用一個人的智慧而已。武后現在想到廢卻的王皇后和蕭淑妃,自己笑了——她們真是太愚蠢。武后現在對長孫無忌、褚遂良等人的反對,仍然懷恨在心。可以說是由於女人的一種直覺,她認定遂良、無忌等棟樑之臣都是輔佐她丈夫的,並且這些人在朝一日,她自己就不能一日隨心所欲。許敬宗自然是她自己的心腹。她需要一個工具,並且要教人知道附和她的都厚蒙皇恩。她鞏固
自己政權的方式很簡單,就是:順我者榮華富貴,逆我者有死無生。
那年冬天,許敬宗官升待詔之職,充任武后的私人秘書,受命在皇宮上朝的大殿西門每日值勤。武后仍讓長孫無忌和另外反對她的那些人官居原職,她不願一時鋒芒太露,手法過急。因為無忌等人都是朝廷重臣,威望素著。她並非怕他們,只是願意依理行事。她的所作所為,都做得合乎法度,就因為許敬宗精通法律,嫻熟歷史,事事經心。她若立刻把無忌遂良等一一罷黜,那就不是鼎鼎大名的武則天,也就不會成功了。她一定要等到大臣和百姓對她已經習慣,皇帝對她已經馴服,許敬宗的聲望已重,力量已成,然後再一一對付他們。這種冷靜沉著,深謀遠慮,正是武則天過人之處。她所做的第一件事,也是一件十拿九穩的事,就是廢了太子燕王忠,立了自己親生的兒子弘為太子。
可是,就在那年冬天,鬧了一件偶然的事情,弄得武后無法自制,暴怒如狂,是女人對情敵的惱怒,兇狠野蠻的惱怒,是與生俱來的怒火。因為高宗竟搶先犯了武后的癖好,親近了另外的異性。
高宗本應當把已廢掉的王皇后和蕭淑妃囚入別院,永不過問。但是他錯了。他心腸軟,頗感良心不安。一天,武后回家省親,他就乘機去看王蕭二人。他一個人閒蕩到後宮,頗覺內心含愧,甚至自覺負罪,內疚不已。忽然發現院門深鎖,嚇了一跳。門旁有一個小窟窿,供僕婢往裡送飯之用。宮中嬪妃等失寵之後往往是貶入冷宮,大多時候是在拘押之下,實則就是監禁。
高宗向小窟窿往裡叫:「皇后,淑妃,你們在哪兒?」
過了一會兒,他聽見有慢吞吞拖著走的腳步,還有有氣無力淒悽慘慘的語聲。
「妾等已經失寵,囚入別院,不想皇上還叫妾等的尊稱……求皇上顧念當年,把妾放出去吧!讓我們重見日月就好了。我們要終生念佛,把這個地方改叫回心院吧。」
高宗非常哀痛:「不要難過,我一定要想個辦法。」
高宗直到那一天還不明白武后的為人。武后處處有暗探,隨時把皇帝的所作所為都稟告給她。高宗自己時時暗中被人監視,自己還不知道。武后歸來之後,高宗往探冷宮立即有人稟報給她。他還懷念那兩個女人,這是真憑實據!武后無須猶豫。
還沒等皇帝向她提,武后先向皇帝提起。她說,據報告,皇帝去看過那兩個女犯。是否屬實?
皇上趕緊否認。
「那麼,沒去很好。」
如果昏庸卑怯的男人遭逢到果決機敏精悍有為的女人,一種無疑的決定會被推翻,情勢發展的常軌也會改變。此種情形,我們是屢見不鮮的。
其實,高宗最好自己認錯,說不應當去看她們。武后下令,命婢僕打王皇后和蕭淑妃各一百鞭子。然後將手足割下,將兩臂兩腿倒捆在身後,扔進了酒瓮。
武后說:「讓這兩個小淫婦如醉如痴骨軟筋酥去吧。」
兩天之後,當然王皇后和蕭淑妃死了。死的消息奏明高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