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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也就是說不考慮遼國後續增兵。現在若傳統禁軍有一百萬之眾部署於東北,我就敢帶太子親至前線動員,打一場有氣節的民族反抗戰爭。」
「但是資源是有限。大宋或許有這麼多軍隊,卻於初期處處失誤的政策中,導致我們無法這樣部署。於是需要主動收縮,以保留我們的元氣,不被錯誤的指揮、不在病來路山倒的初期規律下被斷送。」
聽到此處,全部人臉如鍋底。他們很想聽到大魔王說「遼國是紙老虎」,他們也很想見到大魔王帶撫寧軍北上,如同當初青塘一樣的逐步擊潰遼國的集群。
但現在預感到現實比想的要殘酷:大魔王似乎不是慫了,而是背景條件不一樣了。
趙宗實身為太子,親耳聽到要放棄北方許多地區感覺尤其心痛,也有不少的失望。
思考少頃,趙宗實心痛的樣子道:「相公,學生無意在這關鍵時刻質疑您的用心和政策。只是這樣就退守二線放棄北方。等於拱手把國土割讓給了遼國,他們不費吹灰之力就進行了占領。另外有許多無法撤離的良田、房屋、資產……」
王雱抬手打住道:「殿下請相信,做出這個決定我比在場任何一人都心痛。但這已經不是國家間的面子和外交,是生死存亡時刻。若必須要打這個前提成立,就不能在優柔寡斷考慮其他,國土當然不能丟,但前提是大宋在這場世界大戰中存活下來。參考潢州西涼府以及九州島的淪陷,這一定是戰爭初期的形態。一味講氣節,把所有資源送到前線打光,還省去了遼軍去尋找他們的麻煩,我認為這是讓敵人笑醒的行為,是腦抽的表現。」
頓了頓侃侃而談:「退守二線有退守二線的好處嘛。遼軍要來就讓他們進來,首先遼軍以騎兵為主,機動力雖然強,戰力雖然強,但限於時節,限於宋境的草料營養含量,無法供應他們幾十萬大軍長驅直入。我們現在要做的不是無畏犧牲,而是保留自身元氣的同時,最大程度測試出他們的後勤供應能力。」
「除非親歷過戰場,你們在座的各位除了韓琦,誰都沒體會過後勤線的壓力是怎麼一回事。除非我們能蠢到一開戰就把我們不成熟的全部軍隊送上去、被他們殲滅,否則他們的戰線拉長一百里,所付出的後勤代價是幾何式的,而不是線性的。」
「我假設,一個騎兵於作戰狀態下,每日最低糧草供應標準是十斤,那麼他超過三十萬騎兵每日的糧草供應是三百五十萬斤。」
到此王雱環視一圈道:「各位,我說的這是最低的作戰標準。也是一個大概數據,會因為作戰形勢不同,而發生很大差別。」
「理論上要供應這每日三百五十萬斤糧草,如果決戰發生在界河附近,他們的供應就會很輕鬆。換我統籌的話,不到二十萬人的輔兵運糧隊就能完成。這其實就是蕭慧敢陳兵三十五萬的原因。就是基於此我判斷出一定要打,如果真是他陳兵百萬那就是訛詐而不是要打。」
「如果我們後縮,把戰線延續到滄州莫州定州一線,遼國所需的後勤維持數量會大幅增加。」
「假設我們直接把土地讓給他,後撤至德州恩州趙州等『真二線防禦圈』。鑑於我宋境草料不可用、秋收時節未到,又鑑於經過動員撤離,遼人能征伐的宋境糧草和勞力有限,又鑑於騎兵推進速度幾倍於步行後勤隊,基於這四重客觀規律,他們三十五大軍所需的後勤隊規模、會幾何式上升到一百五十萬甚至兩百萬以上。」
「若在加上正確的宣傳和戰術指導,有敵後區留守民眾敢戰隊和游擊軍的騷擾,則遼國投入的後勤規模至少需要再翻一倍,後勤壓力會到達他無法承擔的極限程度。」
講到此處王雱環視一圈:「我所謂的測試,就是這個過程。我們可以在不利形勢下牽著遼軍鼻子走,進行有限交戰,同時觀察出遼軍所能承擔的後勤壓力值,以便合理的測算出真正的反擊點和決戰陣地所在。」
又道:「但在這之前,敵占區會有看不見光的艱苦歲月,我後方也會在『北方淪陷、大軍壓境、不抵抗撤軍,喪權辱國』概念中被恐懼籠罩。但這就是病痛中的亂象,需要克服,需要相互理解,需要正確的宣傳、豎立信念維持信心,以拉扯著過河的方式渡過這段不可避免的病程。」
「各位,在戰爭來臨前做出正確的部署應對後,的確可以做到『避免生病』。可惜往前的不正確路線造成了現在這局面,既然確定生病,那麼不以誰的意志為轉移,一定會有個既定病程,不走完病程不可能痊癒。不要在抱有任何幻想和僥倖心理,至暗時刻4.0、它在一早誰也無法察覺的時期,已經成型。這是病因的潛伏和積累,眾所周知病是有潛伏期的,潛伏的越久爆發越猛。」
說到這個程度,已經不是徵求意見而是定調,是通報,是決定後的統一思想。
所幸在恐遼情緒實際存在的年代裡,遷都退守長江以南的提議都經常出現。所以王雱這個戰略部署現在不至於會有很大阻力。
若在以往,這種形勢最大的阻力當然是趙宗實和韓琦。但現在他們沒聲音了,因為他們往前錯了不止三步兩步那麼少。人品是一點一滴積累起來的,公信力也一樣。大魔王在軍事上從來沒錯過,而韓琦趙宗實錯的太多,所以哪怕聽起來大魔王的思路像是喪權辱國,也有一大票人選擇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