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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冬天,其實遠遠沒有去年冷。
去年是陳二狗懂事以來最擔心的一次,連續的大雪下得讓人心驚肉跳,不過自來河東的運糧隊伍卻沒有被風雪阻擋住,那是軍人在運糧。然後撫寧軍的士兵挨家挨戶突擊搶修,幫助民家修補透風的地方。
所以在這個很少看到軍人的地方,這兩次是陳二狗對軍人的印象留存。
河東運來的軍糧需要錢購買,那時買得起的人不多。不過縣衙的施粥雖然摻雜了泥沙,標準卻大幅高於以往。陳二狗會很機靈的多次排隊拿粥,為此和別人起爭執打了幾次架,就被全光頭掛上號了。
聽說當時形勢很嚴峻,為了穩定民情維護秩序,領導集體中有人建議判陳二狗死刑。
但全光頭上報情況後王雱不同意,且親自做出批示:這種時候想多吃一些的,算錯但不算罪,更不是什麼死罪。特麼的瞎扯淡,肚子餓了想多吃兩口就是死罪,那麼掏空了撫寧縣且逍遙在綏德軍飲酒觀雪作詩的那群權貴、又該咋整?
當時王雱沒說怎麼處理陳二狗,但已經有了「算過卻不罪」的基準,全光頭也只能把二狗爆扁一頓後放了。
那時候是最冷的冬天,前所未有的冷。撫寧縣還困難,縣衙給了炭火輔助卻很少,遠遠不夠。於是陳二狗靈機一動、腳一滑,背著老娘混入水泥廠里。因為那裡是燒火最多的地方,大煙囪始終冒著濃煙,在那個範圍內,把身體貼在牆壁上感覺是溫暖的。
其他老百姓有樣學樣,紛紛像陳二狗一樣的聚集在煉焦廠和水泥廠取暖。後來二狗又被抓起來了。
當心核心工藝技術機密泄露,便又有聲音要敲山震虎,再次建議判處陳二狗死刑,驅趕百姓離開兩個廠區。
那個時候王雱召見全柏林詢問。全柏林沒心沒肺的回答:「陳二狗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但他肯定不是什麼刺探機密煽動百姓的奸細!」
這是實事求是深入基層的好處,哪家什麼情況,誰是個什麼尿性全光頭還真的基本清楚。理論上老全這個論調當然存在誤判的機率,但微乎其微,於是王雱再次批示:像光頭同志學習,要實事求是不要想當然的瞎幾把扯淡。人們冷了,朝有暖氣的地方聚集而突破了規矩的,算錯,但不算罪。
於是那次時間又以陳二狗又被打了一頓了事。許多時候若不是擔心老娘餓死,其實二狗更願意在號子裡,號子裡有吃的。但光頭大隊長知道二狗的尿性,通常都不關他,都是幾巴掌把腦殼打腫後就放回去,下次再有問題又捉來毆打。
所以大雱的法官做的還算輕鬆,上任起,基本沒有需要「開庭審判」的案子,多數是治安問題和民事問題,下面的人很快就能解決。
許多經驗豐富的大法官們都說王雱的刑案政績是維穩維出來的,也許吧,都是做事而已,王雱寧願主動出擊,深入基層了解情況,把許多問題扼殺在搖籃或者初期就很快解決,而不想像司馬聖人似的吶喊著自由口號,把問題放任到不可調和後升堂殺人。
以上這些,就是陳二狗一年來的經歷。
募兵政令被王雱確認後,全光頭去把二狗捉來讓他簽字按手印。二狗稀里糊塗的問「按了手印可以幹啥」。老全給他後腦勺一掌說「可以領取一套軍服,可以吃皇糧」。
「好啊。」當時陳二狗就被忽悠了。
報導後的確領取到了糧食和衣服,卻被老馬指揮使虐的死去活來。但初期幾天適應過後二狗覺得還行,老娘也可以吃那種工人才吃得起的軍糧了,聽人說吃這種東西病痛會少些,活的長久些。陳二狗也就此安定了下來。
問題人物都有個特點是,工廠不太願意要這些傢伙,不去做工的話,這些傢伙未必有多壞卻就是能添亂,他們的存在能讓全柏林感覺很銷魂,整天就要管控著這些人。於是這次,武裝部長老全把他們全部忽悠進來、交給軍方調教了。
臭味相投的情況下,陳二狗顯然是他們這群新流氓的頭領,也的確因素質過硬被馬金偲委任為了新兵營領隊,看其表現,新兵營解散後會正式授予職務。
陳二狗最沒想到的是,這個午後,親眼目睹了那個幾次和陳家命運息息相關的知縣小爺王雱。
午後王雱來視察新兵營。乃是臨時突擊,老馬也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急忙下達了緊急集合的命令。
訓練是很有效的,事實證明這些個流氓領悟軍規的悟性高於尋常人,於是全體列隊後等候著王雱視察,全部人都站的筆直。
猶如閱兵,王雱走在前方揮手問好時,這群新兵蛋子大聲回答「大人辛苦了」之類的醬油話。
理論上這樣不太好,但這就是傳銷,大雱需要這樣的東西,大雱作為這隻部隊的創始人、旗幟,一定要形成他們心目中的信仰,要成為他們的主心骨凝聚力。
要達到這個過程有許多方式,無疑喊口號也是其中之一,一千次不行就十萬次,那就行了。
然後多線並進,過組織生活除了讓他們有歸屬感有凝聚力外,其實也是讓他們從老兵的口裡慢慢去了解大雱的不敗戰績和英明神武,在加上王雱現在的民望,還給了他們不錯的待遇,重新定義了他們家人的「軍屬」的屬性。
這就是三維立體化的塑造,是信仰的一種。最終大雱會是他們心中的神,只要大雱的理念還在,這隻部隊的血統就一定不會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