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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此一片噓噓聲。大家鬱悶了,富弼說的真是實話,專門這樣提及的時候,就代表富弼雖然和韓琦有矛盾,但總體上不支持一竿子打死問題人物王雱。
否則數據上的東西,可細講也可以模糊講,譬如所謂的糧食穩中有升,其實最大的增加是河東地區,那些糧食是韓琦撩撥遼國虎鬚、組織暴走農民去邊境種田種出來的。但富弼卻不提河東和韓琦,只模糊的說了一句「大宋增長」。這當然是事實卻沒有細節。
韓琦也不在意富弼這些小心思,因為韓琦臉大,自來不需要這些東西彰顯存在感。
說完了糧食,王安石忍不住的挪動腳步起身,想補充兩句。不過韓琦把眼睛一瞪,微微搖頭,意思不許王安石說。
老王不開口韓琦也知道他要說什麼,他想提及糧食雖多,卻集中在少數員外的手中,想說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事。於是王安石仍舊是想提「分配」問題,也就是他一直在說的《方田均稅法》。
但是韓琦以眼神表示:現在你若敢提及,你兒子不廢麼算我老韓輸。
王安石真不想妥協的,兒子不做官他可以接受,但真的有點無法接受他們把大宋隱患當做政績來裝裱的行為。只是……又想到了撫寧縣的確已大變樣,是一條另類的救國之路,而在撫寧縣「學成歸來」的兒子,興許也攜帶著一些設想和策劃,準備在京作為。
思考到此王安石嘆息一聲,又退了回來,不說話了。
之所以昨晚和今早王安石總是嘆息,幾乎不和王雱說話,其實老王已經做好犧牲兒子的準備了。
說完了民生問題。富弼開始說財政,多的也沒提及,總結了一句財政穩步增長,這也是大宋的偉大成就。
這次老富不想提及撫寧縣,一是這一季度撫寧縣的財政和王雱沒什麼關係,二一個呢,那數據實在太玄幻,說出來通常會引來無盡的質疑和噓噓聲,也容易引導天下各縣進行攀比和浮誇。
富弼總結道:「客觀的說,過去幾月是大宋的勝利,相當輝煌,是全體臣工配合英明神武的官家、帶領天下民眾所取得的驚人成就……」
到此王拱辰打算趁機切入強調一下三司的財政政績,卻被韓琦輕咳一聲打斷道:「中書該說的差不多了,下面老夫補充兩句。」
就此王拱辰被弄的無比尷尬。
接下來,韓大腦殼大抵講述了過去的幾個月,大宋面臨的武裝鬧事和叛亂問題。和富弼的「成就」不同,韓琦喜歡嚇人,感覺上他口裡的大宋藥丸,到處都有黑幕,到處都水深火熱。
韓琦表示:儘管廣南形勢初步穩定了下來,西北撫寧縣剿匪戰役也大捷,但大宋仍舊面臨著諸多內部隱患,各位仍舊任重道遠。
老韓又敲著桌子道:「當年老夫就不止一次說過,儂智高雖然敗而逃竄,但隱患繼續有。儂智高的同族人儂宗當,仍舊聚集了殘餘叛軍武裝,依託地勢險要,躲在山中為害。狄青平亂儂智高有功,但絞殺不夠徹底。當時張方平試圖以經濟和懷柔政策平復廣南窟窿的隱患相當突出,卻無人提出來。那時我韓琦提出了,然而誰都不聽我的,全部都在裝傻。誠然這有一連兩任樞密院不作為的原因,一味的對廣南妥協再妥協。但事實是:儂宗當仍舊多次出山燒殺搶掠,對我廣南的有效經濟建設形成了持續傷害!」
「是可忍孰不可忍!」到此老韓琦怒拍桌子,眼睛瞪的猶如銅鈴。
下面的群官一陣鬱悶,尤其那些等著彈劾王雱的在尋思:韓大腦殼怎麼不上天呢。這些年,廣南隱患的確有,要說傷害它當然有,也的確是一連兩任樞密院沒有正視。
但現在韓琦把這當做一個問題拿出來說,無疑是渲染王雱在撫寧縣剿匪「除惡務盡」的功勞。
頓了頓韓琦接著道:「邕州知州幾次上書樞密院,要求剿滅儂宗當,但廣南西路轉運使王罕則一直寫信給王安石,建議詔安,理由是太過勞民傷財,山地作戰形式惡劣。他以不想同時打響兩場內部剿匪戰役的明目來說事,所以就連王安石都存在原則性錯誤。最終由廣南轉運使王罕去多次談判,詔安了儂宗當父子。這個政策本堂不敢說它錯,但是你們的心思誰不知道呢,王雱在西北以鐵血政策剿匪,你們則同一時間在廣南搞什麼妥協詔安,你們不就是想等著看西北剿匪失敗的笑話?結果咱們不妨往後看幾年再說話,看儂宗當父子的表現再來清算……」
「明府!」
也恰好在殿上、同一時間進京述職的廣南轉運使王罕急了,滿頭大汗的樣子要出來說話。
但韓琦不給面子,擺手道:「你閉嘴,現在沒你說話的餘地。」
王罕想死的心都有了,急忙看向了財相王拱辰,希望王相爺出來說一句話。
但看富弼那麼低調也偏向於王雱,而韓琦似乎卯足了力要搞些事,王拱辰縮了,當做沒看到王罕的求助眼神。
到此,廣南轉運使王罕感覺上像是被人賣了。話說當時廣南也不是真的沒把握打,王罕也想過借調狄青入廣,去教儂宗當他們做人。
這個軍事問題倒是不難解決,政治問題卻老大難,那一時期皇帝基本不管事,京中幾個大佬在神仙打架,而狄青上次廣南戰果顯著,卻幾乎把廣南當地官僚得罪的太深。
這才是王罕不敢在同一時間像西北王雱一樣對土匪宣戰的理由,既然因政治原因不敢戰,於是只有信了王拱辰相爺的話,推動詔安儂宗當的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