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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青就是八百精騎在崑崙關大捷了,這是事實,大家只能接受。
趙禎也聽出了些感覺,點頭道:「接著說。」
然而狄青也差不多說完了,總結道:「就以臣的經驗看,張方平相公在理論層面上提出了大家不願意面對的戰爭本質,而王雱則以燧發槍,實際解決了張方平相公當時提出的問題。」
狄青這麼添油加醋的吹捧了一番,龍傲天心態的皇帝越發覺得YY了,感覺真不是蓋的,朕啟用張方平又抬舉王雱真是神來之筆啊,誰說朕一味包庇縱容、不會用人的?
到此皇帝也不好意思太過表揚小孩,轉而捻著鬍鬚道:「朕就說了嘛,張方平真是我大宋肱骨之臣,朕當年力排眾議啟用他是有原因的。他們卻總是不理解朕,認為朕耍性子縱容。前些日子他們揪著一些張方平的小錯誤愣是不鬆手,讓朕下不來台,比包拯當年還可惡,最後逼得張方平不得已下遞交辭呈。」
陳總管岔開道:「既是如狄帥說的這般神奇,這東西應當大量裝備啊。」
然而說的容易,這才是真正的政治問題,甚至就是公然的變法。
涉及的問題和既得利益者實在太多,趙禎有這個心思,卻一想就頭大,精力不繼都不說了,實在沒勇氣在這大病後身體不好的時候走這路了。
燧發槍並非沒毛病,毛病是一大堆,要找真能找出來不少來,幹這種事文人總是很厲害,天神都能被他們找出毛病來的。
一旦被找出來的毛病過多,傳統軍備供應商的推波助瀾下,那要從軍事上就弄出不少問題來。
有一點趙禎並沒糊塗,韓琦富弼之所以喜歡殺軍官是有原因的。大宋很大一群中高級將領他們不關心戰力,也不關心武器性能,簡單說就是哪些軍備帶給他們的利益大,他們就叫嚷著有用,就接收。其他的則拒絕。
當年真正懂軍伍的狄青夾戰功上任樞密副使,僅僅只提及了「大宋不需要過度依賴騎兵和神臂弩」,那幾乎就是人人喊打的局面。當時歐陽修叫的最凶,但他只不過是個被人利用了的噴子而已。
張方平也跳出來抽過狄青。那也不過是張方平認為狄青政治不正確,在大宋根深蒂固的風氣已經養成後、國朝處於內憂外患強敵在側時期,不宜大動軍制。不代表老張覺得狄青說的錯。
考慮到此,近段時間以來看到王雱從基層不宣傳的逆向變法方式,皇帝認為是有些效果的,現在王雱的抗風險能力還太弱,聲望不夠,張方平都被他們給咬下去了。
而燧發槍也只是研發初期,毛病還太多,產能遠遠不足。這個時候根本沒能力顛覆軍制、若提前去宣揚了讓那些軍閥官僚提前反彈,那就是傻子行為。
從這裡說,趙禎在心裡為王雱喊一聲贊,小孩甚至就沒在撫寧縣外宣傳過這東西。然後他很巧妙的避嫌、為了不被人彈劾「私造秘密武器」,小孩不宣傳卻把這東西給了韓琦,韓琦這人麼,討厭他的人一堆。但是絕不會有人說他「意圖不軌」。然後韓琦還把首槍送來,讓皇帝提前知道了這些事心中有數。
這樣一來就做的很完美,在朕心中有數的同時,撫寧縣與河東不宣傳,卻作為試點從底層展開這項變革。由此一來,在燧發槍並不違反大宋律的情況下就簡單多了,不會成為政治問題在一開始就遭遇那群人的集火。
雜音肯定會有,但那並非全國性問題,且韓琦和王雱被人指責諸如「亂搞、闖禍」什麼的已經習以為常。大宋那些猶如白紙一張純潔的老夫子不能被說,但這兩劣跡斑斕的貨色,被人告一下也真的不那麼重要。
加之韓琦這人其他不會幹,就會殺軍官搞威懾,於是理論上燧發槍不違背大宋律的情況下,還真的只能在河東軍系中推行這個變革,才是阻力最小的試點地區。這事乃天作之合,只有韓琦能震得住,又願意拉這樣的仇恨。
換其他官僚麼,就猶如狄青口裡的「沒士氣的新兵」了,他哪怕是忠心耿耿想做事的人,不過一旦有阻力會得罪人,也就寧願觀望等待大氣候。但是趙禎無比清楚,誰都不去做,誰都在等大氣候的時候,就永遠不會有所謂的大氣候。
這就是大宋的病根。
河東在政治上有韓琦坐鎮,又是個滿身污點不怕被人戳脊梁骨的人,軍事上河東也就成為最佳的改革試點地區。因為眾所周知,內地南方是保守派和腐儒的大本營,局勢最複雜,思維最是保守。陝西與河北的話,一個直面西夏,一個直面遼國,輕易的改革動搖軍心、顛覆原有防守方式後,一旦出了問題那真是誰都付不了責任。
於是想到這裡趙禎心情大好,真的是運氣,不論地區以及所涉及的人員,還是變革的最佳的試點區,失敗了滅火不會太困難,不過一旦成功,當有朝一日真的有顛覆,依靠河東軍系以及神童的撫寧新軍,就能扛住大宋東西兩線邊患,那麼真正對傳統軍制釜底抽薪的時候就到了。
要改革永遠沒有秘訣,必須能不依賴以往的東西。這就是小孩一直再說的自力更生。
趙大叔沒什麼執行力,號稱多謀少斷,但就是愛想,還喜歡往好處想。於是自己忽悠自己,想到這裡無比的雞血,哪怕韓琦和王雱自身沒那麼多用意,就是不停的試錯,做著做著就成這局勢了,趙大叔卻也認為是天作之合,非常滿意自己的「用人謀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