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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皇帝看來,此種心態可能性在大宋的文人身上,是尤其可能出現的。
結果聽到了老陳這般回答,現在趙禎不禁失笑了起來。
不過高興歸高興,顯然趙禎也不糊塗,愕然道:「朕怎麼聽著,他說的太書本,像是在演戲,他真那麼大度那麼認識大局?」
老陳也只得尷尬的道:「陛下容稟,就以老僕對他的了解而言,小孩是真有演戲成分的,用他的話來說不用聽他說什麼,看他做什麼就行。所以雖然他是在故意演戲,但其實他也真是這樣一個人。以往面對司馬光打壓,面對複雜多變的淮西和舒州戰場時,他還真不是個束手就擒破罐子破摔的人,更不會望風感嘆自怨自艾。他是個忘記丟臉事,找到機會就乾乾乾的狠人,不能被他人畜無害的小孩樣貌所迷惑了。」
趙禎苦笑道:「還真是這樣。從這裡說他類似韓琦,都是大混球性格。他分明『手一滑』就占了朕的便宜,現在卻顯得沒心沒肺的,和那個韓琦好水川戰敗後的心態差不多。換個地方也沒見他自省,照樣厚臉皮,當做他從來沒錯過一樣,又乾的風生水起。今年還把朕和富弼的警告當做耳旁風,現在這麼敏感他不但不收斂,聽說又組織了更多的農民去邊境種田了。這個有時候啊,朕就不知道這些人他們到底想幹什麼?還都是犟驢,說都說不得。」
陳總管道:「陛下,關於此點小孩在樊樓也解說了,他說韓琦覺得大宋需要糧食,於是就去種田,就這麼簡單。」
趙禎也不禁愣了愣,若要把這個看做答案,似乎也是啊。
於是皇帝就很陰險的模樣思考少頃,說道:「行啊,既然這樣麼,這些鐵頭不論老少,就該狠狠的磨礪。小孩想做厚臉皮,皇后也對此糾纏不休,現在弄的天下皆知。那麼朕就成全了這些人,小孩馬上馬上進入十三歲虛歲,照我大宋男丁規矩也勉強算是成年。那就……把他外放吧。」
……
皇帝私下有了決定,但就是不露面,也遲遲沒有公開處理結果。
趙禎在等,等足夠的氣候。若是發酵不夠主動提及出來,那又會被許多人認為是局。
所以有時候,後退也是進攻,趙禎越是拖,相公們越發的以為是皇帝想對小孩包庇放水了,這怎麼行,規矩怎麼能壞,有錯怎麼能輕輕結過?
於是某個時候,看準了皇后是認真的,藉助著早就譁然炸鍋的輿論,越來越多的官員參與熱鬧上書,要求皇帝明正朝綱,勿要袒護王雱,公正處理。
現在湊熱鬧的人雖多,但真正重量級的人暫時還沒有出現。所以趙禎繼續等,裝作就是要放水的心態。
於是某個時候,歐陽修和包拯也坐不住了,這兩個大腦殼聯名上書:典刑不正則國無規矩。王雱在早有劣跡,背負記過處分的同一年再次犯錯,涉嫌對皇家不敬,絕不能放任。否則其餘人會認為放錯無需付出代價。
「此事雖談不上罪大惡極,但已經涉嫌大不敬。或許他真有客觀理由,或許因為他是孩子、放錯相對容易原諒,或許他往前對國朝有貢獻,但這些都不是放任不追究的理由。可免其罪行,但必須做出朝廷和皇家的處罰動作,表明態度。這才是正國之策,亦表明了陛下勵精圖治、有錯必糾之決心。」
在上書的最後,包拯是這麼寫的。
事實上抗寒戰役中王雱對開封府有恩,這就是包拯一直不說話的緣故。但王雱這次的確犯錯了,被抓到弄的天下都知,加之歐陽修來慫恿,就導致老包不指出來睡不著。
所以兩鐵頭的上書,還真的是理由和規矩了。
之所以有處分制度,意思是上次不追究,但如果還不安分就放大處理,算是一種政治上的「刷信用卡」,總是要還的,還要加上利息。
但包拯和歐陽修的觀點又有些不同,於是在處理建議中老包又引用了「處罰動作必須有,但可以因為他是孩子、有客觀原因、以往對國家立有大功,不算罪,算過」的理論。
誰說包黑炭沒用處的。這不就正是趙禎此番需要的「平衡點」嗎,這個點,被老包拯找到了。
包拯的威望不是吹的,既然他這麼說,歐陽修也都參與背書,所以也基本等於定調,這就會成為此番的處理基準。
基準僅僅是基準,皇帝具體處理時可能略微偏上,也可能略微偏下,這都是正常也不可避免的。
有了基準也就容易平衡各方人馬的心態,就算達不到各人預期,但既然有基準,其實每一方的心態都會朝著中線去慢慢靠攏,這就是人性。
這就是威望的用處,此番的基準是通過包拯的威望確立的……
炸鍋了!
聽說今次大朝見,才剛剛任職屁股都沒坐熱的大雱被撤職、抹去了「提點皇城司情報公事」職務。吏部當堂給予加王雱第二個處分「留系列查看」。
更猛的料還在後面:
「什麼!我大宋的神童,虛歲十三的一個大孩子,即將前往永興軍路銀州、知撫寧縣事?你確定沒弄錯,撫寧縣是人待的地方?」
「消息無誤,這是大朝見皇帝的當眾意見,甚至出現了老包反水說處理過度。因為那就是西夏和大宋反覆拉鋸的地方,若國戰一開的時候是肯定出事。要打的話,一個縣怎能抗住西夏鐵騎?但若要跑,在王雱拉那麼多仇恨,身背兩個處分的前提下、有事時候棄城逃跑那就真的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