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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年京畿地區的平均糧價大約在一點一貫每石,也就是說拿到官府出讓的絕戶田的地主賺大了,十貫價格買田,更具這糧價只需五年時間就回本,其後,他們會祖祖輩輩用這些資產進行門閥財富的積累,一直到徽宗時期的尾大不掉。
官府優惠出讓田產絕對沒問題,甚至白給都沒問題。最大問題出在:這些絕戶田不是賣給散戶農民的。
沒什麼道理,官府便宜賣的東西就是在後世文明時代,真正需要的老百姓也很難買到。譬如臭名昭著的經濟適用房,許多開豪車的人買到了,但是交不出全款又不能貸款的貧困戶許多都沒買到。
所以這些田集中在了地主手裡。農業資本家們的高效來自於剝削和強壓,他們的確需要僱傭佃戶種植,但給的佃傭非常少,大頭百姓只能餬口而沒有購買力,這其實就是經濟危機的第一大成因。
京畿地區還好些,畢竟有些相對正直的相公看著,若放在邊遠地區,剝削的比值會更大。
受害者顯然是百姓和老趙,沒其他人什麼事,他們表示「這鍋我們不背」。
所以北宋時期一連幾任皇帝想勵精圖治,卻最終失敗的原因為在於:他們都選錯了隊友。
既然受害者是皇帝和百姓,那在技術上講,皇帝只有一個出路是帶著百姓改革,才有可能成功。然而趙家皇帝們信了文彥博們的話,他們說「和皇帝一起治天下的是士大夫,不是百姓」。反對這個理論的范爺爺被他們反覆涼拌到死。
於是老趙帶著士大夫改革,必然撲街。理由不要太簡單:永遠沒有背叛利益的階級。老趙指望他所倚重的階級反自己,會成功就見鬼了。就是這個原因改革總比革命難,改革是拿刀砍自己腦袋,革命是帶著利益共同體去砍別人腦袋。
當然士大夫階級中還是出現了幾個骨骼驚奇的叛徒,就是王安石和韓絳,不過後來也因為戰力不夠而失敗了。
額扯遠了。
話說現在大雱簽發田契簽到手麻。
沒辦法,別人不敢簽。雖然簽了也作數,畢竟是官府機構文書。但誰簽字肯定誰的責任,現在的政治格局不是一般的亂,都不知道怎麼解讀政策?
韓大腦殼不是首相,卻以首相身份發布政令:禁止京畿出售絕戶田。
王雱明顯是韓琦的人,但進駐司農寺後第一個政策就是「大舉出售絕戶田」,有亂政的嫌疑。與此同時工部也跟進亂政了?
所以不明覺厲的小官僚們暈了,完全不明白現在到底是不是神仙打架,還是有什麼大陽毛?
做事他們當然敢,畢竟司農寺現在最高行政官員之一的王雱下令了,但簽字他們不敢,無數田契文書就等著王雱一人簽署。
司農寺主簿已經被嚇病,年後就直接請病假不來上班。因為他管不住王雱,且職級和王雱一樣,害怕事後被弄去背鍋。也害怕王雱的作為導致司農寺被暴民或叛軍攻打。
秘書郎徐樂驚詫了,現在司農寺衙門收錢收到手軟。
十貫是上年絕戶田出讓均價。誰有黑田,每畝十貫,只需過來繳納了錢,王雱就以國家機構司農寺名譽簽發相應的田契,讓他們洗白。
黑幕大到驚人,但相互踩踏突圍的形勢真讓司農寺發了大財。
僅僅來自趙允熙和趙允弼的黑田,就把王雱都嚇的心口薄涼薄涼的,有多少呢?
趙公主系不納稅黑田:七十八萬畝左右。
北海郡王趙允弼系不納稅黑田:一百一十三萬畝左右。
她們兩系人為趕政策末班車也是拼了,各種代理人,各種家族裙帶關係上陣,用多人的名譽、來頂下這近乎兩百萬畝田產。
再加上其他一些大地主也來走司農寺的口子,所以集中在司農寺口子突圍的黑田近三百萬畝左右。
依照每畝十貫的價格,也就是說,此番司農寺能黑吃近三千萬貫的天量財政。這什麼概念呢?上年整個大宋全部財政收入也只是一億一千多萬貫。
相當於這個「司級」建制的部門,忽然放衛星了。
當然三千萬貫只是理論上。王雱和趙允熙之間有交易,需要她們帶頭突圍來造成恐慌,嚇唬其他地主。
所以王雱和趙允熙協議的一部分是:只收取她和趙允弼每畝黑田五貫錢的戶口費,這算投降輸一半、也算反水有功。又可以算是他們背叛階級的「帶路費」。
是的,這兩吊絲就是此番地主階級中的帶路黨。
突擊至元月二十一日,每簽署一張田契都是錢,目前為止司農寺獲得了近二千四百萬貫的天量資金。
特麼的王雱自己都被嚇到了,這麼一弄,結合工部李師中口的數據分析,此番京畿地界上報的黑田竟是多達五百萬畝?
其中近三百萬畝從司農寺突圍,一百多萬畝從工部李師中口突圍洗白。而開封府方面鑑於官面命令是不許出讓絕戶田,所以從開封府突圍的相當少,只有幾十萬畝。
僅僅現在就有這麼大的黑幕,難怪將來王安石的方田法能把整個大宋搞的雞飛狗跳。
只怪王安石不夠變通太激進,也不善於統戰「對門階級中的叛徒」,他卻還敢一口氣在陝西、河北兩路、河東、京東等五路一起大改。那麼說起來,當時王安石硬是從五路當中丈量出了四千萬畝田,其中接近七成是逃稅的黑田,也就知道當時天下為何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