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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雖然仍舊證明暴走小孩很惡劣,但是羅娜能從此點上找到一種心理平衡。
羅娜正在變得越來越適應用眼睛觀察。她發現王雱總有處理不完的事務,操不完的心。什麼都要管,什麼都要過問。時常掛在嘴邊的話是「民心」。
對這個許多官僚們都不以為意的事,王雱卻總強調說「民心一旦丟了要聚起來很難,隊伍會很難帶」。
羅娜不懂這是什麼意思。她只是很奇怪,在聽人說系列中,官老爺何時在乎過百姓以及百姓怎麼想的?但是的的確確,王雱近來總在忙活這些事。
「大人,撫寧縣的形勢實在太壞了,民生經濟幾乎是零。」
這個午後,耿天騭經過了十幾天的突擊後,總算從帳務等各方面對撫寧縣有了個初步的總結,把初步梳理過的文報送來給王雱過目。
耿天騭把那厚厚的各種紙張卷宗放在書桌上後道:「以往的一切數據都是假的,都只是帳本,百姓的上稅實際上不存在,結合全柏林他們走訪的實際情況看來,這個地方根本沒稅可上。」
王雱也先不急,拿過那些各種紙張文冊,順著耿天騭的思路,以及他的註解解說、勾畫的重點,在結合那些實質性的真實情況數據逐一的對比。
這個過程花費了整整一個時辰,耿天騭站的腳酸,一直在等著。而王雱是看了個頭暈眼花。
最後也算是看完了,放下這些文報王雱捏捏眼角,總結下來大抵就是:
這個三不管地區更早前的土地和資產兼併很嚴重,相比內地,在這裡更不受節制。結果包括耕地在內大多數東西落在了少數人手裡,然後有辦法的人麼,絕對沒誰願意在這種隨時面臨危險的地區生存。
於是他們想盡辦法變現、撤離這個邊境小縣,把一切在他們眼睛裡無用的資產甩脫,儘量帶走了撫寧縣的一切物資和錢財,都撤離到後方綏德軍區去了。因為相比起來,綏德軍才是真正的邊境要塞,具備抵抗風險的能力。
撫寧縣的民眾在更早時候就已經什麼也沒有,百姓沒錢把那些資產和耕地從「有辦法人群」的手裡重新買過來。於是,這就是撫寧縣知縣稱病跑路的原因,機智的知縣老爺知道往後肯定會出事。
知縣離開後,權利自然會落在地方官縣丞手裡,讓縣丞能更加直接的出賣國家利益,來讓這群人撤離。
此點不用耿天騭的匯報,王雱也知道他們的路數。最簡單的辦法是:撫寧縣衙代表國朝,高價回購那些在戰亂地區根本不值錢的資產,譬如現在屬於縣衙的耕地,以及屬於縣衙的北山煤礦,南山鐵礦。
這個舉措在內地不行,張方平絕對不許他們這樣干。但在陝西地區可以,曾記得還在舒州時,陝西經濟錢糧方面的帥臣、都轉運使李參就有過一封官府參與借和貸的舉措文報,當時張方平對那個東西不肯定也不否定,算褒貶參半,默認,不公開宣揚,其實老張怕的就是這些事。
壞處和漏洞就在這裡,陝西地區允許官府參與負債和放貸。這是特殊的邊境形勢所需要的。所以就算官府沒錢,也可以用「名譽高價」打白條回購撫寧縣那群人手裡的耕地和礦井資產。
這些情況不是猜測而已經是事實,就是耿天騭提交的這些無比複雜文件反應出來的東西。
那麼已經很窮的撫寧縣官府、高價接收了這些「不良資產」後,還背負了巨額債務,現在僅僅從這些報表中呈現出來的利息,都能把王雱嚇的心驚肉跳。
毫無疑問,官府的負債是以官府未來的稅收預期為抵押的,自古皆然。那麼現在的撫寧縣如何運作的呢?
撫寧縣沒有稅收,一文錢都沒有。因為現在還留在撫寧縣的這一萬人沒有任何資產財物了,還需要背負固定的身丁稅之類的稅目,交不出來的情況咋辦?
用服役抵扣。
是的大宋一直都可以這樣,欠官府錢的,可以用額外的服役抵扣。手裡有錢卻不想服役的人,則可以繳錢來抵扣律法範圍內的服役。
撫寧縣現在大抵就是這樣運作的。所以非常低效,基本沒稅收,那些耕地和煤礦全在官府名下,然後官府在根本不掌握民心的情況下抓壯丁來服役,獲得產出後服役的人沒有,因為他們是還債。
所以這樣運作起來效率差到驚人,幾乎人人應付了事。
低產出下,其實撫寧縣官府也不能獲得任何好處,將全部以很廉價的折價,運往後方綏德軍區,交給那群債權人。但這不算還債,根據都轉運使李參的政策漏洞,那喪心病狂的高額利息下,現在整個撫寧縣的產出連利息都不夠支付。
所以事實上現在的情況是,撫寧縣已經被人賣了。整個撫寧縣在為別人做奴隸,糧食不夠,也都是再借來應急的,除了公務員的用糧外,整個撫寧縣循環在:縣衙進行基本施粥,民眾喝粥後強行服役產出。產出後全部運給在綏德軍的那群蛀蟲,卻連利息都不能償付,只會越欠越多。
很不幸,類似這樣的事在一千年後的文明社會也會出現,所以現在王雱除了無語外,也不能在這個蠻荒時代的邊境戰亂地區抱怨更多了。
好在現在王雱只是知縣,且大宋出現這種情況的地區也只是鳳毛麟角,否則假如有天王雱拜相面對的整個天下都這樣的話,那麼唯一的解決辦法恐怕只有拉著一隻苦人隊伍進行革命洗牌,那在經濟學上叫破產清算,在武學上叫破而後立。在醫學上叫做刮骨療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