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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氈也知道父親的心思,難過的道:「父親莫要多想,不是我等無能而是敵人太殘忍。此外,誰叫他是王安石兒子?王安石早年間有許多不利於我羌人的言論,可當時宋國偏偏派了王雱出陣,這難免讓人多想。」
說起來這也是誤會的一環。
王安石的確從思想層面上就不認可羌人這個民族、以及這片土地。以至於許多年後,和大宋有交情的唃廝囉不在了,董氈繼位後還是保留了親宋政策。但這個歷史上的蜜月期、從王安石拜相後正式宣告了結束。
當時王安石說「要收拾西夏就要先平復後院,河潢自古就是漢家後院」。於是就果斷對河潢開戰。
王安石認為這片土地是漢家的,這個民族是個偽命題,他們是漢人支脈。所以不要以為老王不好戰,打打打,最終還是有點猛的,打下許多戰果,招撫了近百萬的邊境部族併入漢民。
但這也成為了王安石的一大罵名。反戰派說他窮兵黷武,說他挑起民族矛盾致使流血和戰火持續,最為主要的,理學黨說王安石「背信棄義,放著敵人西夏擺一邊,只對忠心耿耿的盟友董氈開戰,良心不會痛嗎」。
老王回答「不會痛,流血是因為國土不能光復、族人同胞不願回歸造成的。不存在背信棄義,孩子只打自家的,青塘是大宋的熊孩子,必須打乖了喊回家來吃飯」。
大抵就這意思。汗,和他回答《千里餓殍圖》一個模式,因為王安石就這德行。
額扯遠了。
看著朝陽的現在,唃廝囉聽聞民和與通潢大捷,於是顧不上許多了,眼看已經不能阻止漫咩血洗西寧州了,再糾纏下去,唃廝囉的最後殘留力量會打光的,會就此一蹶不振。於是哪怕面臨卓洛蘭部於南宗地區的封鎖,也要想辦法把活著的游擊隊帶過去,和宋國志願軍會師。
「父親真的信任王雱了?」董氈試著問道。
「不存在。」唃廝囉看著日出,智者般的語氣道:「孩子啊你記住,不存在信任誰,只存在能依靠誰。我們一直執行的是親宋抗夏策略,那還是以前的弱宋。現在的宋國今非昔比,尤其王雱此番帶宋軍轉戰數千里,於最不利的局面下通過十次戰役,為我河潢地區的保存立下絕世之功,可以說,他於這個地區的名聲威望,已無出其右者。」
董氈靜靜的聽著。
唃廝囉接著道:「你的兩個兄長,於南線帶游擊隊周旋頗有建樹,頗得民心。而與之對應的是你作為我幼子,手裡握有大好資源,卻最終於潢州戰敗,損兵折將不說,導致我潢州民眾被血洗。這樣名聲上的彼此拉扯,若沒有王雱和大宋朝廷的支持和認可,我百年之後,你就很難有效繼承我的大業。」
董氈不禁渾身是汗。潢州戰敗的確是一生的污點,董氈自認為從戰爭理論來說,若換兩個兄長在潢州會更慘,我董氈好歹帶了一半多的部隊回到西寧州。只因運氣不好,遇到了卓洛蘭這麼一個統帥,若是一早是和漫咩拉鋸,還未必真怕了他呢。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看著朝陽,因為年紀大了,唃廝囉有很多遲暮英雄的心思。說起來也不奇怪,最放不下的就是這個小兒子,最疼愛的也是這個小兒子。
興許是天數註定啊,唃廝囉之所以願意對董氈委以重任,讓他帶重兵駐防潢州,除了希望他有政績建樹外,也想提前培養他在唃廝囉軍中的影響力,以便將來順利過度,而不至於讓河潢政權分裂。
可惜董氈真的運氣太差了,遇到了卓洛蘭這麼優秀的統帥。造成了他董氈的敗績和污點,大兒子和二兒子卻因在南區執行王雱戰略較好,相反有了一些軍中的基礎和威望,還獲得了宋國名將狄詠將軍的支持。
「哎,希望這不是我唃廝囉政權的不幸開始。不論如何必須最快和王雱部會師,搞好和他的關係。我的孩子啊,我老了,有一天我會死去的,所以王雱喜不喜歡我那並不重要。但是你的路,還長著呢。」唃廝囉遲暮長者的語氣嘆息。
「謝父親教誨。」
董氈低聲回應著。想到要對一個牙口沒長齊的紈絝子弟卑躬屈膝,便一陣鬱悶。
此外說起來大宋有非常多的弱智政策,影響著我董氈的財路。譬如青塘有最好的青鹽,鑑於大宋的政策,導致大宋境內鹽價非常高,以前駐守潢州的董氈最喜歡把青鹽走私至於秦鳳路境內,聯合他們的秦鳳軍一起掙大錢。
可惜前些年西北地界來了個老范祥,那個酷吏整天帶著他的鹽政部隊查這個查那個,抓到的基本都殺頭。砍的腦袋多了,風險大了,就代表參與走私的人的工錢要大幅提高,因為代價大啊,於是也就意味著利潤被逐步蠶食。
但儘管這樣,也能勉強維持獲得較高的走私利潤。直至西北來了個神機雱,那傢伙和范祥不同,他反其道而行,直接在撫寧縣廢棄大宋鹽稅政策,他還喪心病狂的往北開拓,搶了許多三山七寨控制的鹽池,大量用工業手段產鹽,來了個「官方走私」。致使能輻射到的西北地區鹽價大跌。
這等於完全切斷了董氈的私鹽利潤。
原本每個人想看著王雱被老范祥請去喝茶的,然而天不隨人願,撫寧縣最終被他王雱發展到了大而不能倒的地步,不論財政還是軍事政治上,都開始顛覆西北鹽政地位。於是范祥那個酷吏現在已經被召回大宋朝廷了,西北解鹽司看似仍在,但基本名存實亡,已經沒多少可執行的業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