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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此,明王又環視一圈道:「唯有慈悲方能行王道,本場便主講慈悲……」
王雱打斷道:「明王威武,開場便簡單粗暴設定了我一顆躁動激進的魔心,而且你主講仁慈王道。畢竟嘛,對任何人在任何時候講王道、講仁慈,是永遠不會放錯永遠的,這我理解。於是利用我之前在興慶府的一些『劣跡』,此番一開場明王的設定已經生效,你我間已經形成了對手盤。這似乎有失公平,因為既然我被設定為魔的立場,就很難講贏。講王道容易講,但講魔則很難。明王,可如此否?」
到此沒蔵太后愣了愣,有些驚醒。這才知道在這之前明王已經做好了應對王雱的準備。還真是一開場,就利用王雱的劣跡,輕易的設定了魔的立場。好個陰險的老和尚,若不是王雱點明,節奏還真就被他帶著走了。
明王含笑答道:「相由心生,這就是本座講『無人相無我相、眾生無相的緣故』。並非是老僧為宋使大人設定的立場,行為來自性格思維,這就是相由心生,這就是相,既有人相就有破綻煩惱絲,乃庸人自擾,而非老僧設定立場。大人,可如此否?」
王雱道:「身為人類就得有人相。所謂『無相』,其實它本身就是一種『相』。有人相就有破綻煩惱絲不假,但人的本質就兩件事,學習和應對。這就是相,明王亦在學習佛經,用之解決問題,這就是你的一個佛相。於是眾生無相之說我不同意,時間萬物皆有相,謂之森羅萬像。可是如此否?」
明王道:「大人見解特別角度新鮮,能把魔之立場解釋為萬象,且充滿了狂戾之氣和詭辯,這是相,是人們對立的根由,也是魔性的來歷,亦是世間一切仇恨的來源。這樣下去,你我除了對立卻無法辯清,只能增加仇恨。世間的一切相,皆是仇恨恩怨根由,須得大智慧,方能化解時間恩怨情仇,接下來本座會講一個故事,聽完此節後,大人之心結魔性或可解開。」
「洗耳恭聽。」王雱覺得他會講故事就好,否則盡說那些東西別人也都聽不懂,聽不懂的情況下他主場,他的信徒,當然只會有一種結局:輸。
接下來明王侃侃而談,用通俗易懂的語言,以及得道高僧的風采說了個故事。
大致是一個得道的大和尚重了田,然後有隻可惡的兔子去田裡偷吃。
大師說不許偷東西,兔子說你管我我就要吃。
於是本著慈悲為懷,大師也不為難兔子。
兔子吃光了老和尚的田,轉移陣地過程被一隻老鷹抓到,即將吃了兔子。
然後老和尚路過,割下了一塊和兔子一樣重的肉給鷹,救下了兔子。
故事到此結束了,沒了下文。
現場有人問:「後來兔子和老鷹幹嘛去了?」
禮部尚書多吃己忽然笑道:「我猜測,兔子和鷹皆被大智慧所感動,於從此被度化。」
明王微笑不言。
這就是很有利的佛家理論,沒毛病。
至少弱者很愛聽這樣的理論,作為信佛的一份子太后娘娘也只有「信」了,總之明王總能把這類東西講的比她透徹比她好,這讓太后很不滿。
只是最關鍵的在於,最近這個時期由於各種事,太后哪怕還信這些理論,卻想有些新奇強硬的東西。於是扭頭看著王雱。
王雱想了想道:「我覺得這個故事毫無道理可言,要不就是老和尚狡猾,甚至其心可誅,放縱世間的不公平。」
周圍一大票人險些噎死了,紛紛對王雱投來了憤怒的目光。
明王微笑道:「願聽大人見解,此為何是放縱世間不公,為何是老和尚其心可誅?」
王雱道:「因為老和尚在用世間大道做人情,來收穫他個人宏願。萬物皆有根,應該有因有果。兔子偷盜,是因也是根。正確走向應該是老和尚遇到老鷹捉了兔子,卻發現是個不老實的兔子,於是不救,讓兔子付出代價,這才是一個完整的因果。老和尚當時不殺兔子已是仁慈,後來不救兔子則是天經地義。」
明王不以為然的道:「此見解算不得精闢,因為一旦,如此就失去了厚道,沒有仁慈憐憫之心。」
王雱道:「厚道厚道,只有種下『厚』因,才有資格收穫『道』果。若肆意妄為、種下了惡因卻收穫善果,把其餘與人為善不偷盜、種下厚因的眾生置於何地?大仁不仁,老和尚厚待兔子就是扭曲天地正道,來做他自己的人情。所謂『無人相無我相、眾生無相』者,說穿了就是無視善人善舉,順便洗白惡人標籤、讓惡人為佛所用,俗稱感化。明王,可如此否?」
就此一來,現場人人色變,尤其老實巴交的弱者群體們還真的聽出了不少感覺。
多吃己一陣尷尬,低著頭。
沒蔵太后則以一種驚詫的表情看著王雱。
第三百四十五章 看他臉腫的
明王不禁心裡大急,竟然設定了他魔的立場,也都能被他說出花來了?
於是明王趕緊補救,不等王雱這些思路發酵開,便又道:「若一定強調公平,則天地間厚道全失,到處充滿了戾氣。若要公平何須等老鷹出現,老和尚只需第一次就把兔子斬了一條腿,它自是不敢再來。」
「理當如此。」王雱道。
明王道:「那麼這樣一來,兔子身上累積了怨氣,從此也以怨氣對人,他日,兔子發現松鼠偷了家裡蘿蔔,便把松鼠尾巴咬下來作為回報。松鼠便越來狐狸害了兔子,兔子親朋又約來猴子,吊死了狐狸,狐狸兒子找一頭狼來狼狽為奸,咬死了猴子。如此一環接一環,世間沒有寬容和仁慈,眾生張開眼睛就面臨怨氣,陷入了冤冤相報之孽障循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