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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夏是否會在這個時候重新用對持來威懾,此點狄青也說不好,但此役上的政治壓力遠比軍事壓力大,就算西夏邊軍沒作為,估計西夏的國書也很快就會到達汴京,進行外交干涉。
狄青比誰都知道,歷史上有非常多的戰場統帥未必是輸在敵人手裡,而是被自己人捆住了手腳。這就是政治。
拋開上述不講,王雱的作戰方式也讓狄青完全沒看懂,如果決定了要利用機會打一場剿匪戰役,那應該是快很準,不宣戰不威壓的情況下採取精騎突進,震撼性拔掉三山七寨的二至三個據點,取得士氣和君臨天下的戰術形態,後面的戰才好打。
但王雱此番的戰法,明顯和他在舒州起兵有天壤之別,竟是當做一場國戰進行動員,限期通牒,還殺了人家的談判使者。這完全等於硬剛全體,給予三山七寨的馬賊準備時間,還把馬賊緊緊聯合在了一起。
這就是狄青的疑惑,因無法了解王雱的最終戰略意圖,就看不懂王雱的局部戰術。
總之情況很不妙,京城已收到的軍報顯示,撫寧軍遲遲沒獲得戰果,反倒有了展昭部五戰五敗的戰報,損兵折將後,展昭部從新退回榆林河口一線。
就此狄青不敢說撫寧軍打不贏,只知道王雱在政治上已經快要洪水滔天……
第三百九十九章 生子當如神機雱
「這個王雱……他小子有種別回來!」
晚間富弼沒有休息,還留在中堂之內處理集中而來的彈劾文書。
沒人想打仗,所以王雱在撫寧縣東北掀開的戰爭,是大家都反感懼怕的。土匪倒是不會帶來多大傷害,但卻有可能再次刺痛西夏人的神經。
中堂桌子上一堆文書,都是西北各系官員彈劾王雱的文書,這是集中性送來的。
參知政事韓絳把這些文書逐一翻後,嘆息一聲道:「老王家那兒子這次算是廢了,這些人的彈劾不全是子虛烏有。看的多了以後,我這心裡也不踏實,開始覺得王雱有問題了,結合早前他在西夏的流言蜚語和作為,回國後遲遲留在撫寧縣不回京。更過分的是,明顯已經有了樞密院解除他指揮權的文書、中書門下召他述職的文書,他怎麼幹的呢?撂挑子不回來,且在無權指揮的情況下掀開了規模不小的戰爭,不但違反了樞密院的程序,更公然挑戰兵馬戒嚴令,把大規模部隊開出撫寧縣轄區。」
說到此處,韓絳道:「下官認為,中書不能不對這事回應。」
富弼不耐煩的擺手道:「你說的沒錯,但還無法確定,本相不支持這樣一竿子打死,這其中應該有深層次原因。」
「深層次?」韓絳遲疑著問道:「那便請相公往深處說說。」
富弼道:「首先一個,流言僅僅是流言。其次關於他不回京述職,已經告假,並有了理由。三,關於他是否違背軍制和指揮程序,這要由樞密院來判斷,而我可以告訴你,這也存在爭議,韓大腦殼不會輕易定論王雱違反軍制,樞密院的確有解除他指揮權的文書,但文書的轉發傳達是有程序的,若在公開生效前撫寧縣已經提前進入剿匪的戰時狀態,那麼理論上除非樞密院再有命令,否則就不生效,因為有個臨陣換將的忌諱原則。這事上本相不敢講王雱沒貓膩,但韓大腦殼大概率不會為此追究,以韓琦的性格他肯定支持剿匪,那麼除非王雱打輸這一戰,否則就不會被韓琦清算。」
法制派韓絳道:「早在很久前,樞密院、王安石親自簽發的兵馬戒嚴令已經生效的情況下、在不是國戰、非必須的情況下,王雱他怎麼能越境出兵?」
富弼道:「我知道這很不好。但那個地區默認是三不管,官面上卻是大宋銀州行政區,我大宋軍事單位一般以州區為限制,無特別說明的情況下,撫寧軍在銀州區域行動、它還真不算個問題。所以韓絳你別不信,除非韓大腦殼認真且和他有仇,否則這事我們處理不了。」
韓絳為人固執卻不蠢,順著富弼的思路想了想,仍舊覺得王雱存在不少問題,但的確不能在坐實以前於戰爭中給前線扯台,尤其是在這種管轄權不明確的情況下……
樞密院燈火通明。
關於西北的突發事件,對此最揪心的人是王安石,老王在大問題上信任兒子,可惜也對兒子的許多作為存在疑惑。
老領導韓琦沒心沒肺的樣子,一邊拿抹布擦拭他心愛的燧發槍,又指指桌子上的一份文書道:「關於張方平從大名府寫來力挺王雱剿匪的文書,你怎麼看?」
王安石道:「這不關張方平什麼事,張方平相公說的那些東西我不敢講子虛烏有,但耳聽為虛,下官暫時無法評論。」
韓琦放下燧發槍,起身踱步少頃道:「那是你沒在西北帶過兵,就像你說的耳聽為虛,你無法了解西北真實情況。」
王安石愣了愣,捻著不多的鬍鬚道:「那便有請相公細說一下。」
韓琦道:「你知道我大宋西軍,依靠什麼維持嗎?」
王安石道:「難道不是朝廷的軍費?」
韓琦道:「大錯特錯。上四軍經商的傳統,就是從駐防西北開始的,還依託了西北明顯大幅高於內陸的鹽稅,這就是西北官僚和軍爺們自謀出路的辦法,你真以為依靠朝廷那點撥款,就能抗住我大西北國門?那就顯得你太天真了。」
王安石道:「關於這些略有耳問,但下官不覺得自己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