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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別字出現在王安石身上當然不行,但這出現在一個有功的孩子身上,沒人會認真。
當包括皇帝在內的大佬,一旦接受了大雱是這麼一個人,以後就好混了。不會真的有人用學富五車的神童標準來要求了。什麼時候王雱只要把字稍微寫好些,減少兩錯字,那就叫進步。
在心理學上這叫期望值的不同。這東西很奇妙,並沒有絕對值,只有相對值。
譬如馬雲中一張三億的彩票那不叫YY。然而工廠里的打工妹抽獎獲得一部蘋果手機那就叫YY了。
要東華門唱名並不是只有一種方式。除了讀書之外,還可以靠作弊啊、靠刷臉、靠混都是可以的。
王雱現在起需要營造出一個氛圍:我不學但是有術。讓那些傢伙認為「這小子作弊才是正常的」。
有這個心理過程,可以大著膽子去瞎搞。道理正是歐陽鋒壞了一輩子,什麼時候稍微好一點點,幾乎所有的讀者就原諒他了。但黃蓉好了一輩子,什麼時候不夠好一點點,就讓大眾有撕書的衝動。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心理。
YY完畢,拿出小算盤來滴答滴答的撥動兩下,計算出:大雱就快露臉了……
第三十章 自微言而明大義
汴京正在下著今年最後一場秋雨,冷颼颼的。
這個地方是當今世界最繁華璀璨的大都市、不夜城,沒有之一。
大宋近三分之一的「GDP」在這個地方,也就代表了這個時代里、全地球超過十分之一的「GDP」在汴京。要計算量級的話,後世的十個紐約集中一起也沒這麼牛逼。
不過大宋有個特點是皇城建築群比較小,不輝煌。史書認為這是因為北宋大多數皇帝都比較節儉。其實真正原因是大宋有一群專門愛從皇帝口裡搶食的老夫子,整天在扣發國庫撥給皇家的錢。
所以宋朝的皇帝相對鬱悶,一直到後來的宋徽宗趙佶才開始擴建皇宮,大興土木的。
趙禎站在垂拱殿外的屋檐下,看著淒淒涼涼的秋雨沉思。四十幾歲的他長相儒雅,留著三縷長須。
一個老太監走來,從後面給皇帝披上了風袍道:「天氣涼下來了,官家要注意身子骨。」
這個大名鼎鼎的仁宗皇帝並不在意這些細節,面色相當古怪,手裡拿著一封文報,時而又拿起來看看。
其後趙禎嘆息了一聲,喃喃道:「這個王安石……朕真不知該怎麼說他。他好端端的去南方添亂,聽說押運糧草他親自上陣,於是在那邊就食的時候,和陳署發生了摩擦,吵嘴了幾句,就一個碗砸人家頭上,按倒在地打了一頓。最後被人拉開了,就此一來陳署受了不輕的傷,送安濟坊去住院了。」
老太監想了想,眯起眼睛道:「王安石唱的一手好戲,卻終究逃不過官家的慧眼如炬,被您看出來了。」
趙禎微微點頭道:「是的,朕當然看出來他是故意的,這顯然和他平時的為人不太一樣。」
既然皇帝看出來了,老太監也就不多說,尖聲道:「那陛下自然會對王安石的有失官統計較。」
趙禎思考了許久,看著秋雨又微微搖頭:「朕不打算計較。王安石的確是故意的,但是要論朕的心情,那個陳署膽子也太大了,不聽朕欽點的主帥軍令,剛愎自用,斷送我八千兒郎,難道不該打?狄青下令他不到前線不許決戰的當時,陳署出的不是兵,而是文人的傲骨,他們不服朕,也不服朕欽點的狄青。」
越說趙禎越泄氣。然而大宋就這德行,這是太祖皇帝定下的所謂文人將兵策略。陳署那個糊塗蛋傲嬌是有的,骨氣是有的,不服武人是有的。他出兵想爭功,也想打贏。但是最終好心辦了壞事。
為此趙禎沒法處理他,大宋沒人會處理他。那是戰之罪。若責罰的太重,那會讓在河東做事的韓琦很委屈難過。
所以麼,趙禎雖然覺得王安石忽然變得很蛋疼,然而八千兒郎都被他陳署斷送了,打他一頓又怎麼了?
「王安石打的巧,聰明人啊,除了他那兒子,他也是個聰明人啊。」趙禎捻著鬍鬚感嘆,「司馬光報給朕一書《策論》,乃是王安石那個十歲的兒子執筆。」
說到這裡,趙禎笑了起來:「有趣得緊,那小孩言辭俗氣卻通順,有不少離經叛道的『獨創字』。字寫的麼……很頑童。但是朕覺得相當有意思,接地氣,有特點,有見地。」
老太監笑道:「此頑童能對官家投其所好,被稱為接地氣,看來有獨到之處。」
趙禎微微搖頭道:「獨到之處有待觀察。不過他的策論細節豐滿,真實感強,看起來是個有志農牧事業的人,和他爹一樣是個實幹派。朕喜歡這種人。」
話說趙禎就是個接地氣的皇帝,什麼叫接地氣呢?他每年都要做農民的事,在大慶殿農耕一次,算是祭祀典禮。
這當然是走過程裝逼,不過好歹他捲起褲腿站在泥地里了,細皮嫩肉的腳丫子踩著地,他就基本知道了糧食怎麼出來的,老百姓是如何生活的,所以這當然也叫接地氣。
於是在大家醉生夢死,吟得一手好濕做學問的現在,一代大家王安石的兒子竟然字都寫不好,卻在鑽研養殖業?且不說他小王的論證是否最終會成功,只說大學問家王安石的兒子、學著朕的步伐去「踩地」,做農民,這在趙禎看來是相當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