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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紛紛退出去了。
大雱緩緩打開各本花名冊在桌子上,漫不經心的摸著下巴問:「告訴我,京畿系田產的神秘寡頭名字在上面嗎?」
之所以問曹集,因為看名冊看不出什麼來,這方面大宋運作已經很熟。很多時候是隱形的集團和公會,看著帳戶是幾十個阿貓阿狗,其實最終持有人通常會是一個。
其中的彎彎繞繞太多了,於是把王安石惹毛了要出《方田均稅法》,因為大宋的田其實並不少,有許多通過各種操作後隱藏了起來。
各種信息不對稱,對此擁有治權的部門達三四個之多,導致許多非官田的權屬不明、重疊,或者又混亂。
大宋就算現在也是依照田畝納稅,但有個問題:大多數的田卻不在名冊上,那麼這部分田官府就收不到地租。但實際上,這些沒有產權的田卻源源不斷的在生產糧食給寡頭。
依照後世一些推論,北宋末期的田稅逃避到達了峰值,政府只能收到三成的田稅,有七成的田存在瞞報和逃稅。當然儘管這樣也沒有明朝末嚴重。
但現在肯定已經不輕,否則王安石不會幾次提及方田均稅法。
那些不在名冊上的田,理論上沒產權,但會在寡頭的實際控制下。
所以這部分田也可以歸類「絕戶田」,理論上這些田不存在,某個時期查的嚴,就會浮出水面一批,當做新開發出來的田,以絕戶田名譽低價賣給早已實際擁有田的地主。這雖然要多繳稅,卻也是應對核查的洗白操作。
大抵上這就是大宋「絕戶田」項目存在的意義,用於核查時候給地主們的黑田洗白用的。以大宋的政治寬鬆度而言,所謂抄家抄出來的田產有是有,卻是絕對少數。
前陣子韓大腦殼下令禁止官府出讓絕戶田,實際就是不給黑田洗白的機會,老韓肯定是打算關起門來、進行清繳。
但顯然韓琦錯了,他那操作才真叫「絕戶」呢,比王安石的方田法更狠。所以當時大雱告訴韓琦說這等於打仗,國家獲得好處的前提是:你能打得贏。
大雱的方法呢,不敢講比韓琦和王安石好,但對於當下形勢會更穩妥些。堵不如疏,大雱的操作其實是嚇唬他們一下,把他們疏導出來。
所謂包拯會配合禁售絕戶田,其實大雱是騙老韓的。真相是:老包在這種問題上控制不了開封府各級官僚。
所以這種政策往往要反著解讀:正因禁售絕戶田,才會出現猛猛的一波、突擊賣出絕戶田的操作。
譬如後世某時期中央下令地方不許亂花錢,不下令還好,一下令,各地各部門絕對突擊花錢,把自有資源花的一分不剩下。這是一樣的道理。
那麼一旦把這些隱藏在水面下的黑田嚇出來,洗白合法化,雖然代表讓這群蛀蟲跑脫了,但好處是等於被動的方田均稅法,這部分田已經出現在了官府名冊上,往後可以收這些田的糧稅。
與此同時司農寺,工部,戶部,兵部都能收到天大一筆田地出讓金,那麼修建福康渠的資金也就有了。
類似的操作換在以前肯定不會成功,但現在可以,王雱愛闖禍敢殺人又不會倒的名聲已經在外,加之現在出現了以前沒見過的「工業經濟」,讓這群人有了新的出路。於是連嚇帶驅趕,成功的可能不小。
但縱使這樣,大雱要打贏這戰也不輕鬆,需要曹集和某些寡頭的幫助才行。
這就是此番約談小舅爺的原因。
小舅爺久久看著名冊遲疑許久,皺眉道:「我知道大雱你此番的操作用意,但就算哥哥告訴了你,有用嗎?」
「有用。的確沒有背叛利益的階級,但會有背叛階級的個人。」王雱很有把握的眯起眼睛。
曹集愣了愣,把這話回味了兩遍,泄氣的指著自己的鼻子道:「你是罵我是叛徒啊?的確,煤炭階級不會背叛煤炭利益,地主階級也不會背叛糧食利益,然而你哥哥我兩次叛逃,都把這兩階級賣了。」
王雱笑道:「沒事,你是聰明人,你比別人先看到了其他地方的利益。現在,再炒回鍋肉把他們賣一次也沒什麼,我真不信你會不好意思?」
曹集不禁老臉微紅的道:「那你先說,哥哥我有什麼好處?」
「我手裡有個超級大項目,需要非常多的水泥以及工建設備,我承諾擴大採購你的份額。另外承包至少一個工段給你修?」王雱道。
曹集不禁舔舔嘴皮,隨即一想不對,慘笑道:「說的我的廠不是你的一樣,你這也叫給好處?我就是不參合,有工程有訂單,你總不會不給煤場吧?你良心不會痛嗎?」
「媽的寧給外人不給家僕,我坑起來連我自己都怕,我以為你知道這事的?你不答應,我給葉慶華都不給你。」王雱獰笑了起來。
昏官啊。
曹集對此君真是有些投降,無奈下起身,反正又不是不好意思,再把這些地主賣一次也不見得會怎樣,於是離開前曹集把手指沾了茶水,在花名冊上點了兩個名字。
「這兩龜兒子手裡的田最多,現在正在托市的神秘人物也是他們。如果你能搞定此二人,此役問題就不大。對了,你可別說是我告訴你的。」
留下這麼一句後,小曹快步離開了司農寺大堂。此外,原本等著出黑手的他,還被大雱嚴厲警告此番不許參與農業利益。這算是煤場的政治任務,大雱式的計劃經濟,沒道理可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