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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路兩旁偶爾會有被遺棄的小嬰兒,張著小嘴“哇哇”地痛哭著,舞動小手,卻喚不回遺棄他們的父母。
並且,即使喚回了,又能如何?父母又是真的想要遺棄自家兒女?
這是一個何其操蛋的世界,這就是建功立業者渴望的紛爭亂世。
高位者將自己人的人命看成人,將不是自己人的百姓則視為豬狗。
諸多歷史人物,大多無情,皆有此想法,像曹操這等梟雄,由個人私事,起兵伐徐州,血腥屠城。
他們確實是將自己人看成了人,至於百姓,沒聽過草民、天子代天牧民嗎?
什麼是草?
是草芥微末之草,宛若無根浮萍,風一吹,火一燎,便會成片成片死亡,而在他們燃燒盡的殘灰上,又會有樹苗藤蔓藉由他們屍體的肥料長成參天大樹。
什麼是天子代天牧民?
重點是這個“牧”,意為統治者們將其視為的是豬狗牛羊,是牲畜,而非同等的人。
所以,楊廣可以亂來,世家門閥可以亂來,而唯獨黔首布衣不可。
亂世是怎麼發生,有何原因,就不去談了。在白夜以為來,這可笑的亂世,不過是一群表面華麗的人在爭奪一張椅子,人們只看到那張椅子的光鮮神聖,卻不想那張椅子下埋著多少鮮血白骨。
而且,這也是一個蒙昧的時代,白夜個石青璇一路走來,撿了很多的嬰兒,超過七成全是女嬰。
兒是寶,女是草,這種封建的觀念一直持續很遠!
有些嬰兒在白夜見到時,已經死了,他們的小臉上沒有生機,頭髮還是黃色,看不出她們未來會是何樣,因為她們沒有未來。
白夜挖坑將他們埋了,不埋的話,這裡還有比野獸更恐怖的吃人生物。
有些嬰兒還在哭著,聲音已沙啞,他們伸著稚嫩的小胳膊小腿,很餓又很冷。
可以想像,他們若是沒有遇上白夜和石青璇,必然會在不斷哭泣中啞了嗓子,最終被餓死、冷死、生病而死、被野獸殺死。
甚至,是被那些飢餓到瘋狂、喪失了本性、化身為嗜血猛獸的流民吃掉。
這是瘋狂的年代,易子而食,殺人吃肉,並不是只在書中描述,而是清清楚楚呈現在白夜和石青璇面前。
人是一種動物,動物第一的本能,絕不是追逐更高更強,而是生存。
只有在保障生存的條件下,他們才有能力去談人性,才有力氣去壘建未來。
不要扯什麼人脫離了動物獸性,是有人可以高尚到捨棄生命追求自由和愛情,但大多的人還是以生存為第一要務。
而當今,楊廣不給他生存,他們只得反抗,明末時,朝廷不給他們生存,他們也只得反抗。
雖然他們沒有文化,沒有知識,蒙昧,容易被人利用,但永遠也比那群肉食者更樸素。
白夜懷裡抱著一個嬰兒,他的手掌貼著嬰兒的後背,無象之力轉化為勃勃生機,滋潤著嬰兒乾巴巴的身體。
她已經餓了好久,哭的嗓子已啞,氣若遊絲尚存,死亡近在咫尺。
或許白夜晚來一步,女嬰就死了!
可是,白夜固然能救得了她,救得了一路上不少的嬰孩,但那些他看不到的呢?他們是不是正被人放在樹下、放在路旁,哭哭啼啼不止、懵懂無知地等死呢?
白夜從不覺得自己是聖人,是什麼大善人,但他卻也絕不惡,能伸手助到的人,他還是會救,尤其是這些無辜的小可憐。
他也不想從他救的這些小傢伙們身上收回什麼其他的東西,他只希望他們長大以後,能開拓更輝煌的路。
白夜為什麼要逆時代潮流?改變什麼狗屁的歷史大勢?
他是聖人?他是救世主?他大公無私?
不,他不是,他只是覺得這麼智慧生命被禁錮在蒙昧,不能釋放出來,是一種損失,而這個時代不能讓他們智慧發揮,他就只好親自操刀上陣。
況且,啥玩意兒是時代潮流?是大勢?
里的天道?玄幻里的位面意識?
白夜認為這些玩意兒在魔幻高等的世界,或許能決定世界走向,但在以人為本的武俠世界,決定權在於人。
人是怎麼決定大勢的呢?
是靠世家門閥推動?是靠統治階級統治?
不對,人的思想、人的智慧,足以顛覆階級統治,足以毀滅世家門閥。
只要底層百姓合力往一處,他們的智慧就是時代的意志。
然而在這裡,不要提什麼文明衣冠,都特麼到了拋妻棄子,吃人的份上,還有個狗屁的文明。
上層統治者的錯,不應該這些無辜的小傢伙來承受。
石青璇懷抱著兩個小嬰兒,她眼神平靜,她的身世算來也是不幸,可她卻比那些餓死的小嬰兒要好。
“你以前看過這些嗎?”
白夜手中的小女嬰恢復了生機,睜開眼睛盯著白夜,她嘴一癟,就要哭了。
白夜笑了笑,從他自城裡弄來的馬車上拿出一個木頭奶瓶,手掌握住奶瓶,瓶內的羊奶被加熱,送到小女嬰嘴裡。
小女嬰餓壞了,抱著軟木做的奶嘴吮吸個不停,直到小肚子鼓鼓的,還不願松嘴。
“看過!可看過又能如何?”
石青璇平靜地回道,她眼裡閃過一絲無奈。
“也是,有心而無力,只能避而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