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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春天要比北方來得早,這個早不指時間,而指春草發芽,樹木抽枝的快慢。
四處皆是碧草青色,明媚春光,人們沉重的心情像也好了許多。
世界的春天來到,這個帝國,這個東方國度的春天還在很遠,他們正在經歷一段漫長黑暗的冬夜。
這冬夜不僅寒冷徹骨,而且才剛剛開始。
北方討伐高句麗的戰爭已經開局,各方都在押寶,隋帝楊廣自認他手握好牌,派了百萬大軍征伐,由來護兒、宇文述等將領統領大軍,焉有失敗之禮?
很多人都看好這場戰爭,無論平民百姓,還是達官貴人,都覺得高臥雲霄的天子集結這麼多人馬,耗費如此物資人力,以區區高句麗彈丸小國,不可能擋帝國兵鋒。
會讓他們失望的是,在大業八年的三月,終將是一切起始的時刻,等百萬大軍盡沒,門閥世家們便會生出異樣的心思。
揚州城內,白夜兩耳不聞窗外之事,在原竹花幫的駐地,開始他偉大的教書育人,引導人們開動智慧和頭腦。
屋外院裡的桃花開放,花瓣隨風而落,一束花枝從窗外伸入,暗香盈室,引得一些孩子的注意,他們看了眼桃枝,又復歸認真,仔細聽學起白夜傳授的點滴。
這個房間不大,由於人多,顯得異常擁擠,古樸的木質屋內擺放著數十張特意做成的課桌,每一張課桌由兩個孩子共坐。
這一班的孩子年齡不小,大的有十五六歲,小的也有十一二歲,他們是白夜幾個班中的一個。
一掃屋內的小孩,會發現奇怪的一點,這裡面女孩居多,占了三分之二,都是營養不良,面黃肌瘦,頭髮乾枯萎黃。
她們特別認真,拿著紙筆努力地學習,一絲一毫不敢打一點馬虎。
自來到大唐世界幾個月來,白夜一直在收攏乞丐流民,這些孩子就是被他收攏而來。
他(她)們其中,大多是孤兒,少有人是父母攜著,從北方逃來,即使是逃來,他們也是難民乞丐。
至於他(她)們為何女孩居多?
只因這年頭,重男輕女的思想太過普遍,太過嚴重,女孩遠不如男孩重要。
這裡許多的女孩多是被父母拋棄,流落於此。有的是很小就靠乞討偷竊為生,活得孤苦零丁,甚至有人偷盜食物時被逮住,往往會遭受一陣毒打,進而被人打死打殘。
再仔細一看,衛貞貞、寇仲、徐子陵三人也在這群朗朗讀書的孩子之中,他們三個同樣認真,十分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恩賜。
是的,就是來之不易的恩賜,儘管白夜從不這樣認為,但他收攏的一千多個小孩孤兒,幾乎個個都是這樣的想法。
有房子住,有衣服穿,能吃飽,沒人敢欺負他(她)們,還能學習那些神奇的知識,他(她)們有人偶爾會覺得這是夢境,這是天堂,不應該有人對他(她)們這些螻蟻賤民這般好。
因此,他(她)們感激,他(她)們珍惜,他(她)們用著最大的努力去報答白夜。哪怕是收攏的小孩里年齡僅五六歲的小傢伙,也知道感謝白夜,視白夜為親人師長。
沒有經歷過苦難的人,很難想像那種苦難的折磨,沒有像這群生活在底層,不被人注意,終日掙扎在溫飽線上,為了生存,不得不偷盜乞討的孩子是多麼成熟懂事!
在那些錦衣玉食,朱門酒肉臭的門閥大族孩子們玩耍時,他(她)們可能裹著一層單衣沿街乞討;在那些有父母家人陪伴,爺爺奶奶疼愛的小孩睡在溫暖被窩時,他(她)們可能在寒風裡瑟瑟發抖,躲在牆角,呆在破廟裡安身;在那些衣食無憂,成天有零嘴吃的小孩子厭食挑食時,他(她)們可能正在苦苦乞求,或者與野狗搶奪剩飯。
正因如此種種,他(她)們才更懂珍惜,更加感謝白夜。
尤其是學習書本知識,在這個比南宋更爛的時代,知識不說普及,就是書籍也掌握在少數人手裡,他們為門閥,為世族,絕不會為平民百姓,不然又怎會出現五姓七望這種怪物?一門就出了十幾個宰相!
知識在這個年代十分神聖,讀書人被披上了一層光輝的外衣,惹得外面人的羨慕,其實在內部的人才知道這些個世族門閥是一群什麼樣的貨色。
白夜將他曾經的基地生產紙張的方法複製了出來,活字印刷術不是什麼高端難事,有了這兩手存在,他就有了課本,有了知識的有形載體,便可以用人們的智慧逐漸成為時代的意志。
當然,這一切他做的很隱蔽。五姓七望立足的工具就在於知識,要是他現在把這兩樣東西透露出來,必然會引來敵視,引來多方的覬覦追殺。
雖然他自持武功在這個世界,應該不會有人是他對手,但一個人也平定不了天下,打造不出他想要的世界。
這些孩子對於學習有種病態的渴望執著,不單是他們,還有白夜收攏的流民乞丐中的成年人,他們聽說白夜會教他們識字,他們瞬間跪了一地,感動得不行。
這個時代,知識太過神聖了,沒有廉價到無用,是很多人渴望,卻得不到的東西。
白夜每一天要給十個班上課,每個班都近乎是這個屋內的人數,有一百多孩子聽他講解傳授。
好在他武功修為高深,上課幾乎不費體力,但每天的課程安排十分之滿,從早到晚,他幾乎不能停歇,晚上還要給那些成年的流民乞丐掃盲,讓他極費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