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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夫……丈夫……”在飢餓的驅使下,欲望終於戰勝了理智。當撕開男人屍體表面的衣服時,嚴蕊驚訝地發現:他的雙腿兩邊各有一條巨大的傷痕。看上去,就好像是被刀割下了兩條肌肉再次縫合。而那被繃帶包裹的斷臂,其斷口也根本沒有撕扯的痕跡。那種光滑的切口斷面,根本就是鋒利鋒利的刀具所造成。“……是他……是他自己身上的肉啊……”
上學的時候,嚴蕊也曾經幻想過自己心目中的白馬王子。英俊、帥氣、善解人意、對自己百依百順……這幾乎是所有愛情小說中標準的男主角形象。除了多金、幽默,更重要的是能夠哄自己開心,並且對愛情忠貞不渝。
死去的這個男人,根本沒有任何這方面的絲毫優點。他冷漠而寡言,沒有任何生活情調,也不會哄女孩子開心。那張削瘦的臉上,更有數道醜陋的疤痕……然而,就是這樣一個男人,卻能為了自己而死,更將所有的生機留了下來。他是愛自己的。否則,也不會要求在墓碑上寫下丈夫的落款。嚴蕊死死地抱住那顆冰冷的頭顱,低聲抽泣著,拼命親吻著上面的每一個角落。她恨自己,為什麼沒有早點發覺男人的感情,為什麼如此遲鈍,竟然會輕而易舉讓如此優秀的男人從自己身邊溜走。直到死後,才知道他對自己究竟有多麼重要。“我是結過婚的人。確切地說,是一個可憐的寡婦。還是一個吃掉自己丈夫的惡婆娘。哈哈哈哈!這樣的女人,你還敢要嗎?”六十多度的特製二鍋頭極烈。嚴蕊卻仰脖直接灌下了滿滿一口缸。劇烈的酒勁燃燒其身體所有部位的時候,兩行冰冷的清淚卻從眼角緩緩滑落。“我好後悔,如果我早點發現,那麼他恐怕就不會死……
嗚嗚……”嚴蕊死死地咬住嘴唇,任憑鮮紅的血痕慢慢滲出。見狀,雷成連忙樓過她顫抖的身體。他明白,這種時候,女人遠比平常更加軟弱。“都過去了……沒有人會看不起你。如果你願意……就做我的妹妹吧!”“也算我一個。”雙眼濕潤的陳章走上前來,柔聲道:“若是我死去的妻子泉下有知,一定會很高興能有你這麼一個優秀的妹妹。”
“哇——哥哥——”嚴蕊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不顧一切地趴在雷成肩頭痛哭起來。如此暢快地宣洩著內心的悲痛,除了丈夫死後,還是第一次。高大勇翕張著嘴唇,似乎想要說點什麼。可是囁啃了半天,最終還是沒能說出口。只見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抓起一瓶開口的烈酒,朝著自己口中猛灌一氣。而後,在弟弟滿是不解與關切的目光中,深情地看了嚴蕊一眼,轉身快步沖了房門。“這是個不會表達自己內心感受的人,也是一個善良的人。如果大勇能在此刻說點什麼,一定會收到不錯的效果。可惜……”頗為感慨的雷成輕聲安慰著嚴蕊,目光也隨著大勇的離去轉到了門口。他看見,倚靠著門框注視這一幕的,卻是屋子真正的主人莫清。
“你們聲音那麼大,就是睡著也被吵醒了。”寬敞的基地通道內,雷成與莫清慢慢地走著。雖然對方的話里有些嗔怪,可是雷成知道,漂亮的女上校其實並不生氣。“她真慘……”
“我們的遭遇都差不多。能夠從城裡逃出來的人,都會有一個悲慘的故事。”“我明白……雖然沒有親身經歷,但是我清楚那種慘痛的感受……對了,我聽說,你的女朋友,也是死在城裡?”“她被怪物吃了。”這樣冷漠的回答令莫清有些不解。她偷偷抬起頭看了一眼對方,猶豫著說道:“其實……如果你能把某些秘密……說出來的話,可能……會對軍方有所幫助。甚至能夠加快戰爭的結束過程。”
“幫助?哈哈哈哈!”忽然,雷成好像是聽到一個最滑稽的笑話般道:“幫助?為什麼要幫助?當我們在城市裡為了一點點腐爛的食物而拼命的時候,有誰幫過我們?當怪物的牙齒在我們身體上留下一個個傷痕的時候,又有誰幫過我們?軍隊?聯邦高層?還是你們這些所謂的科學家?”莫清咬了咬自己的下唇,面對這種雖然無理但卻有實際根據的質問,她實在無法回答。“我承認自己有些偏激。”雷成按捺住內心的激動,稍微調整了自己的情緒:“但是你要明白,當自己身處絕境而沒有任何人能幫助自己的時候,那種感受……足以使我不再相信任何人。”“我明白……”“惟有強大,才能不再懼怕。”雷成輕輕地念著這舉句格言,表情複雜地看了她一眼:“雖然我們是朋友,可是希望你能理解,有些東西,我不想讓別人知道太多。更何況,知道的秘密越多,自然也會背負相應的責任。”
“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只想幫助你!”莫清脫口道:“那天如果不是你,恐怕柏聽……”“我不需要你的回報。我只需要朋友。能夠信任的,值得用生命交換的朋友。我們都很孤獨。這場戰爭讓我們失去了很多東西。包括……親人……”望著雷成轉身離去的背影,莫清只覺得胸口有一種漲堵的感覺。那句最後的話,令她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