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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高大勇低著頭從軍官宿舍區沮喪走過的時候,旁邊的垃圾桶里,總會多出一束被蹂躪得面目全非的殘花敗葉。“她不喜歡俺。這是她親口說的。”重力室內新隔開的小房間裡,滿臉暗淡的肌肉男無可奈何地壓低聲音道:“至於原因,她從未解釋過什麼。”對此,雷成只能抱以理解般的苦笑。看的出來,這個粗豪的漢子已經一頭扎進那該死的情網,正在拼命掙扎著想從中獲得解脫。“說起來不怕隊長你笑話,俺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對一個女人有這種感覺。”高大勇不好意思地摸了了摸自己光亮的腦袋,低聲道:“只要她願意,俺就算是把命搭上也值。俺嘴笨,不會說話,你叫俺看的那些什麼愛情書籍沒用。裡面那些肉麻酥人的話俺說不口。俺只知道,俺喜歡她,真心喜歡她。”
雷成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地拍了拍對方寬厚的肩膀。重力帶來的身體負擔,在高大勇這番坦誠的表白面前,幾乎失去對人們所有的干擾作用。“這話,你應該當面對她講。你不說,沒人知道你心裡究竟在想什麼。對方不知道,你就算再喜歡也沒用。”“俺不好意思說。”高大勇憨厚地笑了笑:“不過俺從一本書里看到,只要能夠堅持天天送花,就一定能成功。”“一派胡言,簡直就是放屁!”聽到這裡,雷成忍不住罵道:“女人是這個世界上最不可捉摸的動物。什麼“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之類的話用在她們身上根本不起任何作用。如果她不喜歡你,你就算把天底下所有的花都擺在她面前也沒用。女人其實比男人更有計算頭腦。沒人知道她們究竟在想什麼,除非,她能主動對你敝開心扉。”“……隊長,你愛過嗎?”不知為什麼,肌肉男忽然冒出了這種古怪的問題。“愛……當然有。只不過……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一種淡淡的憂傷與愁緒,從雷成心底緩緩飄出。這一刻,他不由得想起了大學裡與女友相處的那些快樂日子。如果她沒有死,那麼現在……
“有煙嗎?”突如其來的問話,使得兩個埋頭於自己心思的男人為之一楞,抬眼望時,卻是滿面冷漠的嚴蕊站在小房間的入口前。“你怎麼會想到要過來?”雷成從胸口摸出一包“紅塔山”遞過。“這屋子就那麼大,雖然你們說話聲音很小,但是這泡沫牆的隔音效果實在糟糕。想不聽都困難……”嚴蕊點起一支煙,狠狠吸了一口,任由白色的煙霧從鼻孔中徐徐飄出。長長地吐了口氣道:“想聽聽我的故事嗎?”“看來今晚大家都不用睡覺了。”雷成搖著頭,站起身來從旁邊的整備箱中拿出幾聽紅燒豬肉罐頭和一包五香花生米。又從行軍床下拖出一箱純度極高的烈酒,拎出一瓶湊到嘴邊,狠力咬開瓶口的鐵封。將幾隻綠色的軍用的搪瓷口缸一一斟滿。衝著旁邊陳章的所在地吼了一聲:“我知道你還醒著。想喝酒的話,就過來。”
嚴蕊的家裡很有錢。自小被當作掌上明珠的她,受過良好的教育。太多的恭維與閃耀的光環,使她養成了一種高傲的性格。在她看來,自己就是天之驕子,就是居住在城堡里的公主。能夠做一名偉大的舞蹈家,是她曾經的唯一夢想。就在上大學的前一年,嚴蕊的父親遭遇了一場空前的危機。由於資金缺口太大,銀行方面拒絕提供任何貸款。無奈之下,這個可憐的男人只能求助於高利貸。然而最終的結果,卻是徹底的破產。
嚴蕊永遠也無法忘記,那些凶神惡煞的討債者,是怎麼樣搬走家裡的每一樣東西。他們就好像一群貪婪的螞蟻,將曾經富麗堂皇的家宅清空得只剩下冰冷的牆面與地皮。然而,這僅僅只是噩夢的開始。高利貸者,大概是所有職業中最窮凶極惡的一種人。嚴蕊清楚地記得,那個滿臉皺紋的老鬼來到家中索要欠款的時候,是用怎樣一雙貪婪的眼光盯向自己與母親。“你欠我一百二十萬聯邦幣。利滾利再加利,到現在為止總共欠款兩百七十四萬九千。零頭我給你免了,就要你兩百七十四萬。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不可能!我已經還了你一百萬,剩下二十萬下周就能給你。怎麼會還欠你兩百多萬?”嚴蕊的父親氣急敗壞的吼了起來。“別忘了,你簽過契約。”老頭慢條斯理地拿出一份文件:“上面寫的清清楚楚,利滾利的結果就是這樣。如果你要否認,那我只有自己動手收回屬於自己的東西。”哀求與痛哭都沒有用,這幫沒有任何憐憫的人當場砍掉了父親的雙手。為的,只是要嚴蕊母女自動滿足所有人的獸慾。自己寶貴的第一次就這樣被掠奪。嚴蕊幾乎沒有任何意識。那種撕心裂肺的慘痛在她的記憶中沒有留下太過深刻的印象。畢竟,與之後幾個月被迫接客賣淫為父親還帳的日子相比,輪姦的恥辱與疼痛,早已隨著時間的流逝逐漸淡忘。她只希望,自己與母親的肉體能夠換來父親的自由。從那天以後,她再也沒有見過自己的父母。那個奪走自己的初夜老鬼說了,只要能夠賣身還夠所有的錢,就能與他們再次團聚。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高傲已經不再屬於嚴蕊。冷漠反倒成為了一種替代物,在她的身上得以永久保留……
“你父親死了,早就死了。”這是嚴蕊用百般迎合滿足一名黑幫小頭目後換來的噩耗。據說,雙手已斷的父親在自己與母親被強姦兩天後,被拖到一處地下醫院活活分屍。用高利貸者的話來說:“與其白白養著這樣一個廢人,還不如趁早將他身上所有器官全部賣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