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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一個推著三輪車的老太太來到他門前。她駝背，走路一跛一跛的，用手比劃著名，想為他提供蔬菜和鮮肉，絕對新鮮，價格還便宜。老太太是個啞巴，臉上滿是灰塵，額角和眼邊的幾塊疤痕讓她看上去面目醜陋。妻子不同意，老太太的樣子，看上去實在不舒服。可他卻不顧妻子的反對，答應下來。不知怎的，眼前的老太太讓他突然想起了母親……

　　  老太太很講信用，每次應他要求運來的蔬菜果然都是新鮮的。於是，每天早晨六點鐘，滿滿一三輪車的菜準時送到他的飯館門前。他偶爾也請老太太吃碗麵，老太太吃得很慢，很享受的樣子。他心裡酸酸的，對老太太說，她每天都可以在這兒吃碗麵。老太太笑了，一跛一跛地走過來。他看著她，不知怎的，又想起了母親，突然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一晃，幾年又過去了，他的飯館成了酒樓，他也有了一筆數目可觀的積蓄，買了房子。可為他送菜的，依舊是那個老太太。

　　  又過了一個多月，突然有一天，他在門前等了很久，卻一直等不到老太太。時間已經過了一個小時，老太太還沒有來。他沒有她的聯繫方式，無奈，只好讓工人去買菜。兩小時後，工人拉回了菜，仔細看看，他心裡有了疙瘩，這車菜遠遠比不上老太太送的萊。老太太送來的菜全經過精心挑選，幾乎沒有干葉子，棵棵都很好。  

　　  只是，從那天后，老太太再未出現……

　　  聽到這裡後，張一明心裡咯噔一跳，他竟然忍不住的插嘴道：“不會是？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情了吧？”

　　  秦昊冷冷瞥了他一眼：“閉嘴！~”

　　  張一明訕訕的不做聲了，秦昊對著張洋努了努嘴，示意他繼續講下去……

　　  張洋繼續講了下去……

　　  春節就要到了，他包著餃子，突然對妻子說想給老太太送去一碗，順便看看她發生了什麼事。怎麼一個星期都沒有送菜？這可是從沒有過的事。妻子點頭。煮了餃子，他拎著，反覆打聽一個跛腳的送菜老太太，終於在離他酒樓兩個街道的胡同里，打聽到她了。

　　  他敲了半天門，無人應答。門虛掩著，他順手推開。昏暗狹小的屋子裡，老太太在床上躺著，骨瘦如柴。老太太看到他，詫異地睜大眼，想坐起來，卻無能為力。他把餃子放到床邊，問老太太是不是病了。老太太張張嘴，想說什麼，卻沒說出來。他坐下來，打量這間小屋子，突然，牆上的幾張照片讓他吃驚地張大嘴巴。竟然是他和媽媽的合影！他5歲時、10歲時、17歲時……牆角，一隻用舊布包著的包袱，包袱皮上，繡著一朵梅花。他轉過頭，呆呆地看著老太太，問她是誰……  

　　  老太太怔怔地，突然脫口而出：“兒啊！”

　　  “就這兩個字，當時，當時……”張洋已經淚流滿面，說不出話來了……

　　  張一明和秦昊都沉默了，秦昊已經猜到了，可即便如此，親耳聽張洋說出來，那震撼的感覺，依舊存在……

　　  張洋當時也是，徹底驚呆了！眼前的老太太，不是啞巴？為他送了幾年菜的老太太，是他的母親？

　　  那沙啞的聲音分明如此熟悉，不是他母親又能是誰？他呆愣愣地，突然上前，一把抱住母親，號啕痛哭，母子倆的眼淚沾到了一起。不知哭了多久，他先抬起頭，哽咽著說看到了母親的墳，以為她去世了，所以才離開家。

　　  母親擦擦眼淚，說是她讓鄰居這麼做的。她做工的爆竹廠發生爆炸，她僥倖活下來，卻毀了容，瘸了腿。看看自己的模樣，想想兒子進過監獄，家裡又窮，以後他一定連媳婦都娶不上。為了不拖累他，她想出了這個主意，說自己去世，讓他遠走他鄉，在異地生根，娶妻生子。

　　  得知他離開了家鄉，她回到村子。輾轉打聽，才知道他來到了這個城市。她以撿破爛為生，尋找他四年，終於在這家小飯館裡找到他。她欣喜若狂，看著兒子忙碌，她又感到心痛。  

　　  為了每天見到兒子，幫他減輕負擔，她開始替他買菜，一買就是幾個年頭啊！可現在，她的腿腳不利索，下不了床了，所以，再不能為他送菜。

　　  張洋得知了這一切後，眼眶裡含著熱淚，沒等母親說完，背起母親拎起包袱就走……

　　  張洋一直背著母親，他不知道，自己的家離母親的住處竟如此近。他走了沒二十分鐘，就將母親背回家裡。母親在他的新居里住了三天。三天，她對他說了很多。她說他入獄那會兒，她差點兒去見他父親。

　　  可想想兒子還沒出獄，不能走，就又留了下來！他出了獄，她又想著兒子還沒成家立業，還是不能走……看到兒子成了家，又想著還沒見孫子，就又留了下來……她說這些時，臉上一直帶著笑。

　　  張洋也跟母親說了許多，但他始終沒有告訴母親，當年他之所以砍人，是因為有人污辱她，用最下流的語言。在這個世界上，怎樣罵他打他，他都能忍受，但絕不能忍受有人污辱他的母親……

　　  說到這裡時，張洋已經泣不成聲了，他的妻子，也在一旁，抱著自己的老公哭泣著，這是多麼偉大的力量啊！愛的力量……

　　  張一明感覺鼻子酸酸的，他看了眼秦昊，發現老大的眼眶也濕潤了，秦昊喃喃自語著：“也許，這……就是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