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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罷飯,方東幾人是舊醉未消添新醉,又都倒到床上去了,只有程子強藉口戰傷未愈,幾杯酒不過淺嘗而止,因此還算清醒。正在辦公室和王龍閒聊間,辦事處闖進一個小伙子來,操一口東四省口音,原來一夥兒東四省難民流落到石頭城,身上既沒有錢,也沒有證件。石頭城作為首都原本就是戒備森嚴,又趕上這非常時期,已經被關進隔離審查營好幾天,缺吃少穿,還被憲兵當間諜審,最後放出這個小伙子來,讓他找人為大家作保收容,否則就會被判罰勞役。這些人不遠千里來到首都,無親無故的,多虧有個好心的憲兵提醒,讓他來東四省辦事處來想想辦法。
程子強聽了忙去找方東,可是那傢伙根本起不了床,就算是起來了,渾身的酒氣怎麼去和憲兵交涉?一咬牙只好自己擔下這事了。於是轉回來又找王龍借車,再回辦公室的時候卻發現來求助的那個小伙子不見了,一問才知道是鳳大小姐給帶走了。程子強鬆了一口氣,畢竟鳳大小姐頂著東四省辦事處的帽子,處事比自己名正言順的多。可這口氣還沒松下去吶,就從窗子裡面看見鳳大小姐帶了三四個隨從和那個小伙子正準備上車呢。
程子強一見心說不好,隔著窗戶喊了聲:“等一下!”然後就匆匆下樓趕了過去。
鳳大小姐還真的在哪兒等著,見程子強跑過來就略帶嘲諷地敬禮說:“上校,你又有什麼吩咐。”
程子強還禮說:“鳳主任,你這是幹什麼去?”
鳳大小姐說:“去憲兵那裡啊?咱們的老鄉讓人家給扣了,咱們總不能不管吧。”
程子強指著她那幾個隨從說:“管自然是應當管的,可你就這麼帶他們去啊。”話音未落,一個軍官就不爭氣地打了一個酒飽嗝。
鳳大小姐一看還真是這麼回事,連司機的臉都是紅撲撲的,怎麼去見憲兵?於是為難地說:“他們確實不方便去,可現在沒人啊,我是母雞腦袋上一塊肉——大小也是個官兒,未必就這麼一個光杆兒去了。”
程子強見也沒別的辦法,就說:“實在不行,我就陪鳳主任去一趟,反正這小伙子最早也是我先接待的。”
鳳大小姐見機會難得,就挖苦道:“我可不敢勞您大駕,我這個主任才是個中校,你這個隨從倒是個上校,到時候咱怎麼稱呼啊?”
程子強嘆口氣,摘下自己的上校軍銜,又從衣袋裡掏出一直留在身邊的上尉軍銜晃悠著說:“這下可以了吧?”
鳳大小姐哼了一聲,把頭扭向一邊,等程子強帶好了軍銜,才正色道:“上尉,你見了長官應該怎樣?”
這報應來的可太快了,前後不過兩三個小時,程子強只得規規矩矩地敬了個禮,鳳大小姐笑眯眯的還了禮說:“你最好會開車,不然你看我怎麼收拾你。”
程子強現在是作繭自縛,只得說:“車會開,只是不認得路。”
鳳大小姐現在是抓緊一切時間報復,就罵道:“笨蛋!路都不認識,上車,我給你指路!什麼世道,司機居然說不認識路。”
那個求助的小伙子,也不知道這些人唱的是哪一出,看得痴痴呆呆,最後被鳳大小姐用力一推,才醒過悶兒來上車。
到了收容所辦了手續,儘管是有備而來,鳳大小姐的連還是給氣成個青波楞:“什麼世道啊,那難民當出血筒子,吃糠咽菜還要叫伙食費!”
想想也氣人,好端端的把人從街上抓走,生生關了一個多禮拜,臨走還要付伙食費,這規矩讓程子強百思不得其解。程子強在丑基尼的時候也有在邊境巡邏隊的朋友,卻從來沒有聽說會讓被關押的非法越境者交伙食費的,但是想不通也得相通,誰讓這根本就不是一個國度呢?
把人放出來事情還沒有完結,要是不處理好這些人,搞不好明天又得被抓進去了。
鳳大小姐和程子強帶著這些難民回到辦事處,這時那些軍官的酒也醒些了,於是馬上攤開桌子辦公,願意去晉西的頒發路條和路費,派軍官護送,統一時間出發;不願意去的,頒發東四省難民證和三天的糧食。熙熙攘攘的忙了一個下午。
事後,程子強問方東,為什麼不設置難民收容營呢,既好管理,也可以避免難民流落街頭,而且還容易在難民裡面搜羅壯丁人才。方東苦著臉說:“上校,你以為我不想啊,這些都是咱們的同鄉啊,可是咱沒了地盤兒,窮啊。這首都地界,一動彈就是要數票子的了。”程子強聽了頓時啞然,因為他也沒錢。幸虧去收容所辦手續是鳳大小姐出的頭,如果自己去了,交不出伙食費也辦不成這件事。
正煩惱呢,又到了吃晚飯的時間,這次鳳大小姐居然親自來請了,女人的臉變化起來可是要多快就有多快了。
看著程子強肩膀上的上校軍銜,鳳大小姐說:“你不要老變來變去的好不好?不然我到底是該敬禮還是該受禮都搞不清了,你是不是想把我弄糊塗了,趁機找我的茬兒啊。”
程子強這時已經意識到自己惹上了一個不該惹的人。
由於已經連喝了兩頓酒,晚上就只是家常便飯了,儘管如此,有了中午的酒局壓底兒,大家相處的總算是不錯。可才吃到一半的時候,又來了以為不速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