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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集在宅門外土牆根下的奴僕護衛們閒來無事,就開始希希索索的議論起來了。說的事情居然不是家長里短,而是軍國要務。
倒也不是這些高麗國的下等人突然間變得多麼關心國家大事了。而是高麗國真的已經到了亡國滅族的懸崖邊上了!
也許再過不久,來自北方山林裡面的野蠻人,就要殺進開京,把高麗人統統殺光了。
現在還有什麼比這事兒更嚴重呢?
「這可怎麼辦啊!野蠻人已經圍困西京很久了,雖然有尹元帥在守城,野蠻人是攻不進去的。但是西京城內能有多少糧食?一旦吃完了,西京城恐怕就要失陷了,到時候高麗會不會滅亡……」
「不會的,我們高麗國可是遼國的臣屬,遼國不會看著我們被野蠻人滅亡的。」
「可是遼國正在和宋國開戰,聽說連南京道都丟失了!」
「那可怎麼辦?」
「你們聽說了嗎?現在朝中已經有幾位大臣提出向野蠻人求和了,要割讓東、西兩界,還要遷都東京。」
「要割東西兩界?還要遷都東京?那怎麼能行?不行啊,我們的家可都在開京附近啊……」
「不會割地,也不會遷都的,咱們還有吳平章呢!他可是堅決反對遷都和割地的忠臣啊!」
「是啊,今天有那麼多的貴人都來了平章府上,一定是商議怎麼救援西京吧?」
「但願能救得了……」
說到這裡,一群高麗國的升斗小民,全都不約而同的將目光投向了這座府邸緊閉的大門。
這裡就是高麗國守司空中書侍郎平章事,守司徒,守太尉,監修國史,上諸國,判吏部事判禮部事判兵部事吳延寵的宅邸!
這麼一大串的官名,實際上就是宰相兼吏部、禮部、兵部尚書!可真是大權在握,不知道有多發愁了。
大權在握通常是好事兒,可是在當下,卻有一種如臨深淵,如履薄冰的感覺。
高麗國已經到生死存亡的關頭,數千生女真大軍圍困了西京,由都元帥尹瓘,北面行營兵馬副使拓俊京,將軍王字之率領的別武班主力,現在都困在西京城內。此外西京城中還有幾十萬百姓難民,將小小城池塞得滿滿當當,每天消耗的糧食就是個天文數字啊!
而高麗國已經和生女真打了八年拉鋸戰,為了供應前線,割地的府庫早就搬空了。即便是西京平壤城內,也沒有多少積蓄,還能支撐多久,真的只有天知道了。
正是因為這種絕望的局面,和吳延寵同任宰相的崔弘嗣,御史中丞金緣才不斷彈劾主戰的尹瓘、吳延寵等人,並且主張割地圖存,遷都以避鋒芒。
平心而論,現在的吳延寵也認為打不下去了。八年戰爭,已經把高麗的國力耗盡了。雖然也練出了別武班這樣的精銳,但是別武班的作用,也僅僅是讓生女真野蠻人投入了幾倍的力量征伐高麗——從原來的500大軍增加到了3000大軍!
吳延寵很清楚,3000女真大軍是高麗根本無法戰勝的力量,即便可以暫時抵擋,生女真也還能繼續增加力量。
所以抗戰必亡是一定的!
可是割地求和的責任,卻是吳延寵這個主戰誤國的外來戶怎麼都承擔不起的。
所以他直到現在,都還在硬頂。
可是硬頂歸硬頂,讓他帶著別武班剩下的兵力去救援西京,他也不敢。因為那樣乾的結果只有一個,那就是全軍覆沒!
所以這些日子,吳延寵都快急死了。每天上朝應付完主和派和那位比他還著急的大王,回了府中,就是和一幫束手無策的親信商議戰守之事。
可是商量來商量去,還是沒有什麼辦法。
今天乾脆也不見那群什麼辦法都想不出的下屬了,只是躲進了家裡面的佛堂念經求菩薩保佑。
當然,不是一個人念,而是和他的堂兄,剛剛押送一批軍資從天津府而來的吳延恩一起念。
……
「什麼?大哥,你說什麼?」
佛堂大門緊閉,裡面的兩兄弟已經念完了經,正在商量著什麼事情。
「只得如此啊!」吳延恩看著堂弟,「愚兄反覆琢磨了,也只有這個辦法是條出路……」
「可,可這是造反啊!」
吳延寵的年紀明明比吳延恩小得多,現在卻顯得非常蒼老,鬚髮皆白,已經是個皓首老翁了。
對於吳延恩提出的法子,他的反應除了驚恐,就是不可思議了。
這是要謀朝篡位啊!
而且還是在國難當頭的時候……
「不,不是造反。」吳延恩撫著鬍鬚,「是救國救民!西京城守不住了,南京城要不了多久也得丟。沒有了西京、南京,夾在中間的開京還能堅持?想要遷都?怎麼遷,打哪兒走啊?即便能到了慶州,靠著南面的那些山谷,怎麼可以維持偌大的一個國家?高麗國,素來是靠西京、開京、南京還有全州的平原養育的!」
高麗的地形就是西海岸有點養人的平原,別的地方都是山區。在生產力不發達的古代,平原可以提供的糧食,不知道超過山區多少倍了。而糧食就意味著國力,意味人口。有了西海岸的糧食和人口,高麗國才能作為一個統一的國家存在。
如果西海岸全部落入生女真手中,遷往慶州(東京)山裡面的朝廷,是無法壓制豪族,維持國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