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7頁
也正是因為這個門蔭規則的存在,早年被趙家天子用來「御武」的名相們的子孫,現在大多變成了將門子,和原先的老將門同流合污,也變成了「官僚地主資本家藝術家」綜合體的一員了。而神宗、哲宗扶植起來的,以南方士大夫為主的新黨,實際上就是用來斗這些「官僚地主資本家藝術家」的。
不過斗歸斗,斗死鬥垮也是不行的……
在北宋開封府的將門資本家圈子裡面混了不少時間的武好古,自然已經搞清楚了北宋的將門、工商和文官青天以及趙宋皇室之間錯綜複雜的關係了。
也正因為如此,由開封工商巨富實際控制的界河商市才能在大宋朝廷層面得到足夠的支持。
因為界河商市的大權,實際上是被開封將門掌握的……至少在界河商市成立的初期就是這樣的。
而武好古本人,實際上也是個候補的將門之祖——北宋將門並不是一個封閉的團體,是不斷可以有新鮮血液加入的。文官宰執的子孫是一個來源,立下大功的武官自然也是一個來源。
如果界河商市和馬植在未來的「伐遼復燕」中起到極大的作用,以武好古的鑽營手段,謀到一個節度使的官位都是有可能的。
到時候,一個武家將門就能橫空出世了!
不過了解後世歷史發展的武好古,此時卻另有一番盤算……
……
一連三日的秋風秋雨,把清州小城變得陰冷潮濕起來了……
黃河岸邊停泊的商船,在風雨之中搖曳。清州小城低矮破舊的城牆,在雨中若隱若現。清州城中的館驛、迎賓館、酒樓、妓院高懸的秀旗也被雨水打濕後低垂下來。連往日熙熙攘攘的清州街市,都似乎被這冷到骨子裡去的秋雨給凍結了,失去了往日的繁華。
武好古打著雨傘,和自己的女徒弟杜文玉一塊兒走在又冷又濕的街道上。並沒有走多遠,便走進了和清州館驛同在一條街上的小樊樓內。
迎面上來一個小二已經認得武好古了,唱了個肥喏便道:「大官人,蕭員外已經到了,正在天三號包間裡面聽金娘子唱曲呢。」
武好古摸出個銅板丟給那小二,又將雨傘收起交給了那小二,然後才對杜文玉道:「文玉,我們一起去見見蕭大哥和金娘子吧。」
「嗯。」杜文玉點了點頭,也收起了自己的雨傘,遞給了小二。這些日子她除了跟武好古學習人體寫生的技巧之外,就充當起武好古的「女伴」去和蕭保先、俏金娘交際。
一來二去的,就已經和蕭保先、俏金娘兩個混熟了。同時,她對武好古的崇拜也更上了一層樓。
武好古何止是「畫中第一」,搞外交拉關係的本事,大概也是數一數二的!居然和遼國的南京留守拉上了關係,處成了莫逆之交。兩人見了面簡直是無話不談,詩詞、音樂、書畫、商業,甚至正在進行的遼宋會談,也是他們倆議論的事情。
誇張一點來說,清州會談是張商英和蕭保先在明面上談,暗中卻是武好古和蕭保先還有馬人望在談——通常見完了蕭保先之後,武好古和杜文玉還會同馬人望或張覺見面……
未來界河商市的許多規章制度,基本上就在這種暗箱操作中被敲定了。
不必說,實際制定這些規章制度,就是武好古本人!
他就是在兩頭哄騙中,把界河商市引向了資本主義的不歸之路……
「蕭大哥,張中書已經點頭了!以後這界河商市就依著您的意思,是我們遼宋兩國的共和之市了!」
「真的嗎?這可太好了!」
今日武好古和蕭保先一見面,就告訴對方一個「特大喜訊」,界河商市的商會將會依照蕭保先的意思採取「共和制」。
呃,這是蕭保先的意思嗎?
實際上蕭保先自己也搞不大清楚了……那好像是他喝醉後的意思!反正俏金娘和杜文玉是這麼說的,應該錯不了。
而且「共和制」仿佛也不錯——這是馬人望說的!
以後的25年裡,商市就由商會股東「共和」了,既不是大宋官家金口玉言,也不是大遼天子的諭旨欽命,大小事務都由商會股東們商量著擬定規章,商市裡面的吏人也都由商會來任命。
宋遼兩家,坐著收錢就是……當然了,管還是要管的,商市的保甲、警巡、堤防等大事,都必須由兩朝商議。
另外,若是有兩國所通緝的賊人進入商市,也必須由兩國共同派員進入緝拿——就是由南京警巡院和河北東路提刑點獄司一起派人去抓!
還有,遼宋兩國還可以在界河商市設立「常駐使館」。這個「常駐使館」和現在的那些實際上是迎賓館的使館可完全不一樣。這種使館不是對方管理的,而是由使臣的派出一方自己管理,而且一年到頭都有使臣常駐。
以後兩國之間的外交往來就方便了,有什麼事情在界河商市中馬上就可以談了,不必萬里迢迢派出使團了。
那麼好的辦法,居然是在喝醉的時候提出來的……蕭保先都有點佩服自己了,看起來以後應該多喝點酒,誤不了事情的!
當然了,對大宋而言,這個共和制仿佛也是極好的。因為界河商會的股東大多都是開封將門!大宋官家可是把性命都交付給開封將門的,當然不會對他們的忠誠存有任何疑問。
所以界河商市的「商會共和」,實際上還是大宋官家說了算……共和什麼的,只是騙騙遼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