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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即便樓船難行,多騎一段時間的馬也就到了。
不過馬人望也沒去催促蹇序辰,而是由著他拖了近二十日,才緩慢北上。
「尚書,已經畫好了。」
樓船上,那位有點肥胖的綠袍官員這時放下了毛筆,將一張有兼工帶寫的山水畫雙手遞給了穿朱紅色官服的大員。
這肥胖的綠袍官員,正是武好古的老相識陳佑文。而那著朱紅袍的官兒,則是此時大宋使遼的正使蹇序辰。
「好,畫得好,有了范寬的七八分神韻了。」蹇序辰裝模作樣看了看畫兒,然後就交給了自己的副使李忠。
「李大官。」蹇序辰又將目光轉向了馬人望率領的騎兵,「你是常在西軍走動的,自是知兵的……那些契丹人的騎兵比西賊的騎兵如何?」
「尚書,那些不是契丹騎兵,是南京道的漢兵侍衛親軍的騎兵。」
「都是漢人?」蹇序辰問。
「都是漢人。」李忠回答。
「戰力如何?」
李忠思索了一番,「應該是不如党項鐵鷂子的,也不如我們的西軍精銳。」
「不如西軍?」蹇序辰感興趣地問,「若是動用西軍,能沿著桑乾河直抵析津府嗎?」
「這個……」
這個問題不好回答。
李忠是李憲的養子,是真正知兵的。也知道宋軍的問題在哪兒……部隊的戰鬥力是一方面,上面的指揮也是非常重要的。現在西軍可以發揮出戰鬥力,很大程度上是章惇、章楶這對文官兄弟是真知兵的。
大宋的文官中自以為知兵的有很多,但是真懂的卻沒幾個。章惇、章楶兩兄弟難得是真懂,而且還真好處在可以發上力的位子上。
若是沒有章氏兄弟,小梁太后現在也不會搬去開封府住。
可是章惇、章楶都老了,還能奔噠幾年?他們要死了……誰能去接他們的班?
身邊這位蹇序辰蹇尚書嗎?
李忠想到這裡斟酌著說:「若是在西北相遇,西軍的騎兵自然能勝得他們。不過在燕雲開戰……不好說,真箇不好說了。」
蹇序辰想了想,「為何就不好說了?」
李忠道:「河北東、西兩路承平數十年,禁軍、民眾、官吏都不知如何作戰了。這樣的情況就和西賊剛開始作亂時的陝西、河東仿佛。另外,三易回河之苦,也讓河北東路失了元氣……」
「可是燕雲這些年也不好啊。」蹇序辰說,「都說已經是民難聊生,國將不國了。」
李忠笑了笑道:「那也是啊……興許大兵一到,就望風而降了。不過苦戰的準備,還是要做的。」
「也對。」蹇序辰點了點頭,沒有再和李忠繼續討論將來的兵事……這場戰爭,十年之內大概都不會發生吧?現在討論還是太早了。
……
「大郎,大郎,剛剛收到消息,宋使很快就要到了,你的壁畫還需幾日?」
馬植走進了一座剛剛建成,還散發著木料清香的佛殿,對正在給壁畫塗抹油彩的武好古和張擇端二人低聲通報了大宋使團即將抵達析津府的消息。
「至少還需要七八天吧……」武好古一邊用特製的畫筆往牆上塗抹顏料,一邊回答道,「這幅壁畫有十四個人物,還是油畫風格,不容易畫啊!」
若不是油畫,倒是可以讓張擇端留下完成繪畫。如果米友仁在此,倒是也可以代一下筆。可現在,武好古只能獨自畫完這幅《最後的晚餐》了。
「實在不行,我就不去鴨子河了。」武好古說,「燕京城的全圖也需要二三十日才能完成。」
燕京全圖是武好古此行的另一項重要使命,也是可以立大功的項目——他打算將燕京二十六坊(宮城是畫不仔細的)全部一一複製到畫紙上。當然是畫鉛筆素描了,從不同角度畫上只是一百張,然後再一一編號保存。等返回開封府後,就能根據圖畫,由黃四郎的團隊做出一個燕京城市模型。
有了這個模型,以後宋軍要攻占燕京城應該就容易多了……如果再考究一點,甚至可以用一比一的比例複製一個燕京城,讓承擔攻城任務的部隊進行「實地演練」。
雖然武好古並不贊成用武力收復燕雲,但是最壞的準備還是要有的!
萬一燕雲豪門不願意歸附大宋,「遼東路」也拖不住女真前進的腳步,那麼搶在女真人前面拿下燕雲之地也是很有必要的。
而要快速拿下燕雲之地,在武好古看來,就只有用雷霆萬鈞的氣勢奪下燕京城了。
只要在燕京之戰中展現出強大的戰鬥力,那麼燕雲漢人大族才會真心歸附。
有了燕雲漢人大族的歸附,女真人再想南下,可就不那麼容易了。
相比之下,耶律洪基和耶律延禧的寫真圖並沒有那麼重要,而且陳佑文也在使團之中,完全可以由他去完成這個任務。
馬植也知道燕京全圖的重要性,點點頭道:「使團那邊,沒有問題吧?」
武好古笑了笑:「去說一聲就行了……二哥,有辦法讓我進入使館嗎?」
馬植道:「當然沒有問題,到時候我和鍾哥兒一塊兒陪你去。」
「好,一言為定。」
……
在析津府城東北的龍煙鐵礦里,在一所渤海工匠居住的大宅院內,滿滿當當的坐著的都是人。不少人光著的腳上都是泥,像是剛剛從泥地里走來似的。這些人看上去基本都是苦力模樣,也有幾個穿著長袍的人,像是有點身份地位的。幾個渤海婦女,抱著酒缸,小心翼翼的給每個人手中的酒碗添加酒水。廚房那邊,還飄來了著肉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