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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子美也是個能吏,自然知道都作院和作院是靠不住的。他嘆口氣道:「不用都作院和作院的兵器,還能用哪裡的產出的兵器?難道要從軍器監調入嗎?這可不容易辦啊!」
軍器監是五監之一,是北宋朝廷的直屬機構,掌管軍器監的官員一般都有四品五品,可能比紀憶還大一點呢。如果河北都轉運使司請求朝廷調撥軍器監的兵器,那可就沒有一點挑肥揀瘦的餘地了。哪怕給的都是朽壞不能使用的傢伙什,河北都轉運使司也只能吃進。
至於軍器監生產的兵器的質量,倒是比地方的都作院和作院好一點。可是也好的有限,反正現在新建的模範新軍對軍器監提供的兵器是叫苦不迭。當然,只能在私下叫苦,公開的可不敢。
軍器監的掌門人多半是堂堂的四品文官,豈是模範新軍的武夫可以得罪的?
「軍器監的傢伙什咱們怎麼消受得了?」紀憶輕輕搖頭,「不過咱們也不能照著老辦法,把國家的公帑更撒胡椒麵似的發給四十幾個作院。」
「不給錢?」許將插話問,「不給錢他們怎麼去置辦物料,聘請工匠?」
「不是不給錢。」紀憶道,「得有好東西拿出來才能給錢!現在那些作院能拿出好東西嗎?我要求也不高,像界河弩、瘊子甲這樣的就行。」
這要求還不高!?
幸好提舉都作院的官吏沒在這裡,要不然非得給吐血不可。界河弩和瘊子甲在北宋軍器行勾當的行家看來,都是神器啊!
當然,並不是軍器監就做不出來。說實話,軍器監裡面是有高人的,如果用上好的物料精工細作,打造出來的神臂弓和瘊子甲,比界河產的可好多了。
但是界河產的界河弩和瘊子甲都是量產貨!而且產量還很大,質量還非常穩定,這可就厲害了!
「崇道兄。」紀憶也不和許將、梁子美解釋,而是直接問武好古,「你看咱們轉運使司的都作院能和你的宣撫司的兵器房相比嗎?」
武好古笑了笑,心想:怎麼可能?自己的兵器房其實是個「組裝廠」,用來裝配瘊子甲和界河弩的部件都是從界河商市、京東商市中的各路商家那裡招標採買的。
也就是說,宣撫司兵器房的背後是界河商市、京東商市的手工業體系!
最好的鐵廠、木器廠(包括造船廠、車輛廠、家具廠等等)、皮具廠,都會根據宣撫司兵器房出的部件樣品大量生產。然後再送到界河商市內的組裝廠,由兵器房的工匠負責組裝。
另外,宣撫司兵器房的產品線很少。只有瘊子甲(包括頭盔)、長槍、騎槍(並不是馬矟)、界河弩、步弓、扇形盾、直刀、戰馬具裝、爆裂火箭、黑火藥等十個種類的產品。而且沒有精品,都是大路貨。
至於軍旗、軍襖、軍靴、皮甲(含皮盔)、鎖子甲、八牛弩、發石器、各種車輛、各種非制式的刀劍、各種鈍器、大型木楯、標槍、藤盾、各種箭鏃等等非標準的兵器,或是需求量巨大但是利潤率比較低的裝備,全部都是由兵器房的都料匠給出圖紙和樣品,由其它工廠作坊代工的。
如果沒有兩大商市門類齊全的手工業產業在背後支撐,宣撫司兵器房根本連工都開不了。
而這種將部件和工序拆分,通過勞動的標準化和強化的技術分工,以及不同工種和工廠之間的分工協同進行生產的模式,幾乎都有了後世泰羅制和福特製大生產的一點雛形了。
當然,僅僅是一點兒雛形。畢竟現在還不是器械化大工業的時代,唯一能和機器沾邊的,也就是用來鍛打瘊子甲葉片的水力錘了。
紀憶看著武好古,口中卻自問自答道:「要我來說,咱們河北各處的都作院、作院是比不過宣撫司兵器房的,連十分之一都不如!但是咱們的都作院和作院,卻可以向宣撫司兵器房學習。兵器房是怎麼做的,咱們就照葫蘆畫瓢。兵器房講究規模巨大,那咱們就把各處作院、都作院合併,都集中到大名府。兵器房產出的品種有限,那咱們也別亂七八糟搞恁多了,有個八種我看就夠了。兵器房會從外面採買部件,那咱們也可以採買……崇道兄,若是兄弟搞的這個大名府大都作院要向宣撫司的兵器房取點兒經,您可得不吝賜教啊!」
武好古笑了起來:「賜教不敢,互相學習吧!三人行必有我師,相信作院這方面,也是有可取之處的。不過,這貨比三家的道理還是要講一講的。等憶之兄的大都作院開了張,咱們河北諸軍及團練的兵器採買,也得來個發包競爭!憶之兄以為如何?」
紀憶笑著掃了眼屋子裡面坐著的四個安撫和一個內官,「諸位,你們怎麼看?是不是要把諸路諸州府軍的作院都合併起來弄個大的?」
這是要奪咱們的權啊!
許將、梁子美、葉祖洽和王旉四位臉色都陰下來了。他們哪兒還不明白,紀憶這廝是把河北四路三十八軍州府打造兵器的權力,都收到都轉運使司去了。
可是這事兒不答應好像也不行啊!就河北四路那四十幾個作院、都作院的水準,他們打造出來的兵器要是裝備了新軍和民兵,那可就太危險了。至少被頂在前面的梁子美、葉祖洽和王旉三位是非常害怕的……這可是性命交關的事情啊!
……
「憶之兄,這次多虧你幫忙了,好古多謝了!」